张之维瞪大眼睛,金色巨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这也太偏心了吧!”
他夸张地捂住心口,“师父怎么不给我这种待遇!”
张怀义悄悄拉了拉徐澈的袖子,压低声音:“清源,你老实说...”
他警惕地看了眼四周,“是不是给师父偷偷塞酒了?”
田晋中突然“噗嗤”笑出声,随即又赶紧板起脸,假装咳嗽掩饰。
徐澈笑着摇摇头,白发随风轻扬。
他弯腰拾起张之维的巨剑,指尖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发出清越的嗡鸣:“师兄,你的剑。”
远处山道上,几个早起的樵夫正背着柴捆下山,粗犷的山歌隐约传来。
晨雾渐渐散去,露出蜿蜒的山路,通向不同的方向。
“保重。”徐澈突然正色,向三位师兄郑重行礼。
当他直起身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张之维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得了,别整这些虚的!”
他一把抓过巨剑,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北走去,“等打完倭寇,看谁先回山!”
张怀义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徐澈:“路上吃的。”
说完匆匆追着张之维去了。
田晋中落在最后,他深深看了徐澈一眼,突然从行囊里取出一柄小巧的木剑。
那是当年徐澈刚入门时练功用的。
“带着吧。”
田晋中把木剑塞进徐澈手中,低声道,“早点回来。”
说完转身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徐澈站在原地,摩挲着木剑上粗糙的刻痕。
那是他十年前刻下的,没想到现在还有...
山风渐起,吹散了他额前的白发,也吹动了手中空白的信笺。
远处,第一缕朝阳穿透云层,为龙虎山镀上一层金边。
徐澈将木剑收入系统背包,转身踏上了向南的小路。
他的背影在晨曦中渐渐拉长,最终与远方的山岚融为一体。
...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山间石阶上,溅起无数浑浊的水花。
少女的布鞋早已被泥水浸透,每跑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
她右脚的鞋子不知何时跑丢了一只,裸露的脚掌被尖锐的石子划出道道血痕,却在冰冷的雨水中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夏柳青...”
她在心中默念,喉咙里泛着血腥味。
雨水顺着她凌乱的马尾辫流下,混合着脸上的污泥,在青白的脸颊上冲出几道蜿蜒的痕迹。
身后传来破空之声,少女猛地侧身,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擦着她的耳际飞过,在面前的树干上砸出一个深坑。
树皮碎片四溅,其中一片划过她的左脸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全性妖女,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林科的怒吼穿透雨幕传来。
梅金凤咬紧牙关,双手在胸前结印,念动力如潮水般涌出。
路边散落的碎石纷纷浮空,随着她手腕一抖,如离弦之箭般向身后射去。
她不敢回头查看战果,只是拼尽全力向前奔跑。
“啊!”
林涛的惨叫传来,显然是被其中一块石头击中了。
“林涛!”
林科的声音里充满愤怒,“梅金凤,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梅金凤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一把刀子。
念动力消耗过大,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线开始模糊。
三日前与无根生聊天时,他还笑着夸她念动力精进了不少,谁能想到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师兄,我们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林涛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要不算了吧,梅金凤好像并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吧?我们不如就当做没看见给放过算了...”
“住口!”
林科厉声喝道,“你可还记得张师弟是怎么死的?就是被这些全性的妖人活活折磨致死!他们可曾有过半分怜悯?”
“好吧...”
闻言,林涛无话可说,遁入地下,继续对着梅金凤追击。
砰!
前方,梅金凤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泥水中。
眼镜飞了出去,镜片在石阶上摔得粉碎。
世界顿时变得模糊不清,但她顾不得这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逃命。
右膝传来钻心的疼痛,想必是磕破了。
雨越下越大,山间升起朦胧的水雾。
梅金凤的衣衫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单薄的身形。
她想起一个月前,也是这样的雨天,她撑着油纸伞在山头踏青,那时的雨声多么温柔,而现在,每一滴雨水都像是催命的符咒。
“嗖”的一声,一道土黄色的身影突然从地下窜出,林涛的手如铁钳般抓向她的脚踝。
梅金凤本能地催动念动力,身体猛地腾空而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抓。
然而还未等她喘息,另一道身影从侧面破土而出。
林科凌空跃起,右拳裹挟着淡黄色的罡气,重重轰在她的后心。
“噗——”
梅金凤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数丈,撞在一棵老松树上才停下。
树干剧烈摇晃,积存的雨水倾盆而下,浇在她已经湿透的身上。
“跑啊,怎么不跑了?”
林科狞笑着走近,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流下,形成一道水帘,“全性妖人,今日我就要为张师弟报仇!”
“既如此,那就杀了我吧!”
梅金凤背靠着树干,艰难地抬起脸。
鲜血从她嘴角不断溢出,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她的视线模糊不清,但仍能感受到林科身上散发出的杀意。
“那是自然,你个全性妖人,罪该万死!”林科冷道。
“咳咳...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名门正派...”
梅金凤惨笑着,每说一个字都牵动胸口的伤,“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死丫头还敢顶嘴!找死!”
林科暴怒,一掌拍向她的天灵盖。
千钧一发之际,梅金凤凝聚最后的念动力,周围的雨水突然旋转起来,形成一道小型龙卷风,夹杂着泥沙和落叶扑向林科二人。
“啊!我的眼睛!”
林科和林涛同时捂住双眼,踉跄后退。
梅金凤趁机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跑去。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夜晚。
那年她十二岁,家中经营着一间小小的药铺。
铁山派弟子赵明川来买药,一见她便惊为天人,多次上门提亲被拒后,竟在某个雨夜带人血洗梅家。
她躲在药柜后,眼睁睁看着父母倒在血泊中...
最终是路过的无根生救了她。
从那时起,她就觉得,正道不过是披着一层面具的伪君子,还不如全性那样坦荡荡的恶人舒服。
“妖女休走!”
林科的怒吼将她拉回现实。
梅金凤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呼吸间满是血腥味。
她知道自己的伤势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但求生的本能仍驱使着她向前。
转过一个山坳,她突然发现前方雨幕中站着一个黑影。
“还有埋伏...”
这是她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双腿终于支撑不住,她向前扑倒,重重摔在泥水中。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有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一张清俊的脸庞。
那人一袭青衣,白发如雪,在脑后松松束起。
他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背后系着一把看似普通的木剑,正低头看着她,眼神平静如水。
“是他...”
梅金凤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在这遇到他。
随即她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青年望着她,救与不救在心中略微徘徊。
最终在林氏兄弟赶来前,他将油纸伞一丢,双手将之抱起,转身便消失在了这烟雨中...
“人呢!”
林氏兄弟追上来时一下愣住,哪里还有少女的身影。
现场就留下一把油纸伞...
...
梅金凤的眼睫轻轻颤动,意识逐渐回笼。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干燥柔软的稻草,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气息。
鼻尖萦绕着柴火燃烧的松木香,混合着烤肉油脂滴落的焦香。
当她完全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山洞石壁上跳动的火光。
那些橙红色的光影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舞蹈,勾勒出各种奇异的形状。
洞外是浓稠的黑暗,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衬得洞内愈发温暖安宁。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火堆旁的身影吸引。
青年背对着她,一袭青衣在火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盘腿而坐的姿态随意却挺拔,雪白的发丝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颈侧,随着他翻动烤架的动作轻轻晃动。
烤架上的野鸡被火烤得金黄酥脆,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青年专注地转动着树枝,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撒上一些香料,动作娴熟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你醒了啊!”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却依然没有回头。
那熟悉的声线让梅金凤心头一震,心中更加确定了这个青年的身份。
她没想到自己会被他救下,更想不到他居然会救自己?
梅金凤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发现原本重伤的身体竟然轻盈了许多。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无比宽大的素白的棉布衣裤,布料柔软舒适,还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这个发现让她瞬间僵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向那个背影,脸色“唰”地变得苍白。
“你...衣服是你帮我换的?”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
闻言,青年终于转过头来。
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却掩不住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睛。
他随意地点点头:“对的,你身上的伤也是我给治好的。”
听见对方肯定的答案,梅金凤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脸颊,耳尖烫得厉害。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地绞着衣袖,指节都泛了白。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她小声问道,声音细如蚊呐。
青年突然笑了。
他转动烤架的动作未停,火光在他眼中跳跃:“什么为什么,看到你要死了,就救了。”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救下她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不错,青年正是徐澈。
与师兄们分开后,他就一路南下,不御剑,不飞行,一步一个脚印全身心的投入这个时代洪流当中。
一路上杀了不知道多少个鬼子,魔刀顿顿吃到撑。
然而今天却是遇到了梅金凤被人追杀的场面。
徐澈就把她救回来了这山洞,使用在涂山学过的治疗秘术,斗转星移,将她身上的各种伤势治愈大半,然后再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件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
“……”
梅金凤偷偷抬眼,看见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火光为他雪白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边。
这个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正一派高手,此刻正专注地烤着一只野鸡,神情闲适得像个山野闲人。
洞外夜风呜咽,吹得火苗轻轻摇曳。
徐澈的白发在风中微微扬起,像是落了一层新雪。
梅金凤恍惚间想起与他初识的一幕幕,都如同谪仙般,那种超凡脱俗的气势都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而她,一个全性的“妖女”,竟然被他所救,此刻正穿着他穿过的衣服,坐在他生的火堆旁。
这个认知让梅金凤心头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既荒谬又温暖。
梅金凤怔怔地望着徐澈的侧脸,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面庞上跳跃,映出一片温暖的橘红。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发现那道被树皮划出的伤口已经结痂。
“你...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她声音有些发颤,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
徐澈翻转着手中的烤鸡,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全性的梅金凤,念动力用得不错。”
洞外雨声渐歇,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