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子,一一将散落的物品捡起,又小心翼翼地扶正鸡公车,反复检查每个零件。
手指划过车身,仿佛能感受到老汉昨晚修理时的温度。
好在鸡公车完好无损,不然回去免不了挨老汉的烟杆抽。
想到那根磨得发亮的烟杆,林守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它落在肩上的力道。
卷毛还想狡辩,被年轻公安一个眼神制止。
“跟我去派出所做笔录。”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在公安的陪同下,林守平推着鸡公车穿过热闹的街道。
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却全然不在意,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因为卷毛三人本就劣迹斑斑,加上有人提前报过案,笔录很快就完成了。
出了派出所,他推着车一路走到桥头才停下,靠着路边的石墩坐下。
右臂隐隐作痛,大概是方才打斗时扭到了。
他从竹筐里摸出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嘀咕着:“幸好老子机灵,不然今天就栽了。”
桥下的河水哗哗流淌,夹杂着蝉鸣声,让人昏昏欲睡。
休息片刻后,一辆拖拉机隆隆驶来。
他赶紧招手示意,爬上车斗。靠着铁皮车厢,晃晃悠悠,很快就进入梦乡。
与此同时,刘秋莲正在村里穿行。
经过大队晒坝时,三三两两的村民正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议论着马家赌桌被查封的事。
“听说马老二气得直跺脚,说什么也不肯在上面签字。”
“活该!谁让他们家整天搞那些歪门邪道。”
“可不是嘛,前两天还有人输得裤子都当了。”
刘秋莲加快脚步,装作没听见这些议论。
回到家才知道韩巧英她们也听说了这事,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幸灾乐祸了一番就去了红薯地。
四个人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把地里的红薯藤翻了大半。
担心晚上会下大雨,又把垄沟疏通了一遍才罢休。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乡下的活计永远干不完,只要肯干,总有使不完的力气。
刘秋莲正往背篼里装间疏出来的红薯藤,就看见林母拎着饭篮子来了。
“秋莲啊。”
林母擦了擦额头的汗,担忧地问,“老幺咋还不回来?是不是马老板不收黄鳝了?”
刘秋莲放下背篼,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要是不收,三哥昨天就该知道了,兴许是没拦着车。”
林母叹了口气,皱纹里都是愁绪:
“你二哥说,又来了两家收黄鳝的,他跑了好几个生产队才收了四十多斤,还都压到二毛九一斤。”
“妈别担心,”
刘秋莲笑着安慰道,“二毛九收进来,除去损耗还能赚五分钱。咱不是还有几个食堂嘛,那边都是四角钱一斤呢。”
她望着田里抽穗的稻子,心想过段时间晒秧田,黄鳝就更不好逮了。
到时候价钱肯定会涨上去,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时候。
“亏得有黄采购帮忙介绍那些食堂。”
林母坐在田埂上,接着说,“你们走后,好些人来问我大房交钱买名额换补贴的事,还有人打听你们家种的草药,还有问那天跟马家的事儿。”
“那天和马家吵架,来了那么多人,肯定有人看见了。”
刘秋莲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了吧?”
林母点点头:“这事瞒不住,野外长的草药,黄鳝,也没法拦着人家。”
她叹了口气,“只是这买名额的事......”
“妈,队上交名额的多不多?”一旁帮忙的张冬梅突然问道。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
林母摇头说:
“你爷爷特意从土窑回来劝大房,结果气得直拍桌子,说他们不光害自己,还要害别人。老爷子难得发这么大火。”
听着林母的话,刘秋莲心里一阵发凉。
她太清楚这事不可能是真的,跟着交钱的人肯定会后悔。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有些人非要吃了亏才会长记性。
看着张冬梅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听说马家那边......”韩巧英突然开口,却被刘秋莲轻轻碰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田野上响起了收工的钟声,远处的禾苗随风摇曳。
几个人走在路上。
“家福说想要个单独房间。”
钱玉兰一边走一边抱怨道,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这孩子,现在越来越多事了。”
刘秋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目光扫过满山遍野的野草,青翠的草叶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她调整了一下肩上的背篼,“今天找点缠丝草和雀草花,争取把背篼装满。这两种草药最近行情不错。”
“这有什么难的。”韩巧英笑着说,已经开始在荒地里寻找目标。
她蹲下身子,细心地辨认着脚下的杂草,“你看这里就有一大片。”
几个女人分散开来,娴熟地辨认着各种草药。
经过这些日子的摸索,她们对山里常见的野草差不多了如指掌。
那些曾经被视为杂草的植物,如今在她们眼里都变成了珍贵的宝贝。
韩巧英抓住一把草连根拔起,轻轻抖落泥土,“还好现在来挖缠丝草,要是等它开花结果,粘在衣服上可真是烦人。记得去年我一不小心碰到,衣服上粘了一大片,洗都洗不掉。”
“可不是嘛,”
张冬梅拍了拍手上的土,脸上露出一丝厌恶,“谁能想到这讨厌的东西也能当药材卖钱呢。”她把拔起的草药仔细地放进背篼,“以前我还总让孩子们躲着点这东西。”
刘秋莲此时正专注地看着一株开着棕黄色小花的路边金,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开周围的杂草。
这种草全株都能入药,尤其是带着花的最好。
她的动作轻柔而准确,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秋莲,你那边有什么好东西?”钱玉兰好奇地探过头来。
“路边金,”
刘秋莲头也不抬地回答,“这一片都是,而且长得正好。”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正当几个人忙得热火朝天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抬头望去,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正朝这边走来,领头的是村里的张大婶。
“巧英啊,”张大婶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声音里透着试探,“听说你们在挖草药卖?”
韩巧英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张大婶,谁跟你说的?”
“这不是家里连买油盐的钱都快没了。”
张大婶搓着手说,眼神有些躲闪,“听说野草能卖钱,想着也来试试。”
刘秋莲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的活计站了起来。
她能理解这些村里人的难处,毕竟大家都不容易。
思索片刻后,她决定实话实说,“大娘,确实能卖。像沾沾草、蒲公英这些都行,您要是不方便送县城,可以直接卖给我们。”
“那收多少钱一斤啊?”几个大娘顿时来了精神,眼睛发亮地望着刘秋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