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蹲在典当行天井里捣药，石臼里的雄黄块被他碾得火星四溅。晨光透过格栅窗落在虫蛀账本上，照见quot1953年特殊物资quot字样泛着尸斑似的褐黄。
quot小兔崽子！验货！quot
老朝奉的烟筒从二楼飞下来，精准打翻他手边的甘草罐。陈默抬头看见穿中山装的干部立在柜台前，怀里公文包鼓囊得可疑，顿时笑得像嗅到荤腥的猫。
quot呦，张科长这是把媳妇的嫁妆都押来了？quot他甩着沾满雄黄粉的白手套迎上去，quot上回那对翡翠耳环...quot
quot活当三个月。quot张科长额头沁着汗，公文包quot咚quot地砸在紫檀台面，quot按卫生局内部价折算。quot
陈默的镊子尖刚挑开搭扣，瞳孔就缩成针尖——包里整摞的X光片在晨光下泛青，每张右下角都敲着quot江城人民医院quot的红章。
quot您这是要改行当电影放映员？quot他抽出张胸片对着光，quot嚯，这位的肺叶快成蜂窝煤了，尘肺三期吧？quot
张科长的喉结滚动出吞咽声。陈默的指尖抚过胸片边缘，灼痛感如约而至：穿病号服的男人被按在手术台上，无影灯照见主刀医生胸牌上的quot赵quot字。
quot片子主人姓王？quot他突然问，quot矿务局三把手？quot
公文包应声落地。陈默弯腰去捡的瞬间，听见张科长后腰传来金属摩擦声——是六四式手枪开保险的轻响。
quot戌时三刻。quot老朝奉突然在二楼咳嗽，quot当票要见红。quot
陈默顺势将雄黄粉撒向半空，金灿灿的粉尘迷了张科长的眼。他趁机翻开公文包夹层，摸到捆微缩胶卷，标签上的quot1988quot让他太阳穴突地一跳。
quot您这包挺能装啊。quot他晃着胶卷笑，quot88年卫生局基建批文，搁现在够换十年牢饭。quot
枪口顶住后腰的刹那，陈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张科长下意识后退半步，靴跟正踩中翻倒的雄黄罐。陈默抄起药碾子砸向他脚面，转身冲二楼喊：quot老爷子！接！quot
老朝奉的藤椅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罩住张科长的头。陈默趁机抽出他腰间枪套，卸了弹夹吹声口哨：quot七发子弹，您这是打算给星期天排班呢？quot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陈默正用朱砂笔在当票背面誊写胶卷编号。他突然瞥见张科长袖口渗出血渍，三指扣住对方脉门：quot寅时咯血，辰时盗汗——您这尘肺病，喝过不少润肺膏吧？quot
quot救...救我...quot张科长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缝里嵌着靛蓝结晶，quot赵会长...要灭...quot
陈默的银针已刺入他天突穴。转头对匆匆赶来的警察笑道：quot王局长，您手下这位张科长，得借我当铺的解毒散用用。quot
穿警服的男人盯着陈默手中的胶卷，脸色阴得像暴雨前的天：quot陈掌柜，这胶卷...quot
quot哎呦，您这肩周炎得扎个火针。quot陈默突然扯开对方衣领，银针精准刺入肩井穴，quot放心，保管比理疗科那帮庸医管用。quot
趁着警察酸麻不能动，他闪身钻进库房。林夏正在地窖口磨匕首，见他进来挑眉道：quot赵家的人摸到三济堂后巷了。quot
quot来得正好。quot陈默把胶卷塞进景泰蓝药罐，quot劳驾把1988年基建图纸挂门口，给赵会长当挽联。quot
爆炸声震得药柜嗡嗡作响时，陈默正用雄黄酒熏蒸虫蛀账本。泛黄纸页上浮现的蓝线逐渐勾勒出建筑轮廓——正是卫生局大楼地下室平面图。
quot老爷子，您当年收的这份大礼...quot他转头看见老朝奉在煮茶，紫砂壶里翻腾的竟是双黄连口服液。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撕破寂静。陈默抄起老式转盘电话，听见变声器处理过的机械音：quot戌时三刻，当归须断。quot
quot断你二大爷。quot他笑着挂断，转头对林夏道，quot赵会长连1953年的摩斯密码都懒得换，活该蹲大狱。quot
地窖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陈默摸出手电筒往下照，看见三个麻袋正在渗血。解剖刀划开麻袋的瞬间，他吹了声口哨：quot嚯，这不是海关缉私科的李队长么？quot
林夏的匕首挑开死者衣襟，胸口的七星针眼泛着靛蓝：quot和孙局长中的同源尸毒。quot
陈默突然抓起死者右手，食指第二关节的老茧让他眯起眼：quot常年握方向盘的出租车司机？quot他掰开死者口腔，quot臼齿镶金，跑黑车的可没这待遇。quot
老朝奉的咳嗽声从楼梯口传来。陈默用手电筒照亮地窖墙面，1978年的奖状下藏着暗门。他转动门把手的刹那，浓重的硫磺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quot好家伙，老爷子在地窖藏火山呢？quot他挥开雾气，看见成堆的硫磺熏制药材，quot这要是着了，整个江城都得闻见放屁味。quot
林夏的****突然抵住他后心：quot看墙上的运输单。quot
陈默眯眼辨认着泛黄的货单：quot1988年4月...硫磺二十吨...收货单位江城卫生局？quot他突然笑出声，quot难怪当年流感死了三百人，敢情都熏成腊肉了。quot
手机在裤兜震动。陈默接通瞬间脸色骤变——电话那头传来仁济堂仓库的爆炸声，混着父亲生前最爱的评弹《珍珠塔》。
quot游戏该结束了。quot赵会长的声音混着电流声，quot令尊没教过你，当归要趁鲜切片吗？quot
陈默攥着电话的手暴起青筋，语气却轻快得像在聊天气：quot您老要是牙口好，我这儿还有块1988年的硫磺糕...quot
枪声打断了他的话。陈默听见子弹击穿玻璃的脆响，转身将林夏扑倒在药材堆里。硫磺粉迷眼的刹那，他摸到死者腰间硬物——是把老式库房钥匙，匙柄刻着quot西库房乙字quot。
quot接着演。quot他在林夏掌心写下这三个字，突然扯着嗓子喊，quot别开枪！胶卷在地窖东北角！quot
脚步声逼近时，陈默抄起硫磺粉撒向电闸。短路的火花引燃粉尘，爆炸的气浪将黑衣人掀翻在地。他拽着林夏从通风管爬出，身后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quot戌时三刻到了。quot陈默晃着库房钥匙，quot该收利息了。quot
（本章完）
三济堂丙字账·庚寅年三月十二
收当：X光片柒拾叁张
活当三月押银壹仟贰佰圆整
备注：戌时三刻显影异常
损毁：雄黄药罐壹件
赔银叁佰圆整
经手：陈默画押
遗失：双黄连口服液壹箱
赔银陆佰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