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河静静地听着,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他彻底明白了。
这位年轻的辽王殿下,看似行事出人意表,实则深谋远虑。
他并非要向匈厥示弱,而是要用外交的手段,为辽东的发展争取喘息之机。
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更是智慧与手腕。
李长河再次躬身,“臣,明白了。”
“请殿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必为殿下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陆准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好。”
“需要什么人手、物资,尽管去向钱长史和许总裁支取。”
“即刻准备,尽快出发。”
“臣,遵命!”
陆准这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各项任务,而辽东都护府那边一个个都要炸锅了。
辽东都护府的后宅,死寂得如同坟墓。
赵尔炎站在紧闭的房门外,搓着冰凉的手,心沉得像灌了铅。
自从那日“纳妾”宴上被辽王陆准当众羞辱,自家大人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这屋子里,已经整整三天了。
不吃不喝,也不见人。
门外守着的几个亲信将领,也是一脸焦虑,不住地踱步,目光频频望向那扇纹丝不动的房门。
“吱呀——哐当!”
毫无预兆地,房门像是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周隆昌出现在门口,身形依旧魁梧,衣袍却皱巴巴的,几天未曾打理的胡茬爬满了下巴。
唯独那双眼睛,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如同受伤后濒临疯狂的野兽。
赵尔炎等人心头一跳,连忙躬身行礼。
“大人!”
周隆昌却像是没看见他们,目光空洞地扫过院子,然后猛地握紧了拳头。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声音嘶哑,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浓烈的恨意。
赵尔炎心中咯噔一下,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声劝道。
“大人息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宛妃娘娘跟十二皇子那边还需要陆准赚钱,咱们……”
“等?”
周隆昌猛地打断他,猩红的眼睛瞪着赵尔炎,里面翻涌着屈辱与暴怒。
“老子等不了!”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原地烦躁地踱步。
“女人被抢,脸面丢尽,这辽东上下,谁还把本都护放在眼里?”
“再等下去,本都护这位置,怕是都要坐不稳了!”
赵尔炎心中暗叹,知道大人这次是真的被戳到了痛处。
面子,对周隆昌这种人来说,比命还重要。
“那……大人的意思是?”
赵尔炎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隆昌停下脚步,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冷笑。
“他陆准的作坊都盖的七七八八了,很快就能完全运作起来。”
“我们把那些生意抢过来不就行了?”
赵尔炎脸色微变,“大人,公然抢夺藩王的产业,这……这可是……”
“蠢货!”
周隆昌低吼一声,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赵尔炎脸上了。
“谁让你亲自去抢了?”
他凑近赵尔炎,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
“匈厥人不是每年都要来吗?”
周隆昌眼中闪过毒辣的光芒。
“还有东边的高丽棒子,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
“你去,给匈厥那边递个话。”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就说今年辽东来了个不懂规矩的藩王,霸占了原本该给他们的好处,断了他们的财路。”
“还说这辽王瞧不起他们,扬言要带兵踏平他们的草原!”
“让他们自己来找姓陆的麻烦!”
赵尔炎浑身一凛,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借刀杀人!
好狠毒的计策!
这是要把匈厥那群饿狼引到锦城,引到辽王府!
一旦匈厥大军南下,锦城首当其冲,到时候陆准焦头烂额,他的那些工坊、矿山,还怎么开得下去?
甚至……连他那个辽王的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明白了没有?”
周隆昌见赵尔炎半晌不语,不耐烦地催促道。
赵尔炎猛地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惊惧。
“属下……明白了。”
周隆昌看着赵尔炎骤变的脸色,发出一声阴冷的哼笑。
随后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重新走回屋内,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赵尔炎站在原地,只觉得手脚冰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这么搞下去,他还能安稳致仕,回关里养老了吗?
……
与此同时,辽王府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李长河领了出使匈厥的重任,并未立刻出发。
他先是找到了钱谭和许铭山,仔细商议了所需的人手、马匹、以及作为“见面礼”的物资。
许铭山如今掌管王府商贸,做事雷厉风行。
他不仅按照李长河的要求准备了蜂窝煤、茶叶,甚至还额外准备了一些在关内颇受欢迎的精致瓷器。
“李总裁,匈厥人虽然粗犷,但也并非不识货。”
许铭山笑着解释,“这些东西,或许能让他们对咱们辽王府,多几分好感。”
钱谭则更为细致,他亲自挑选了十名精明强干、通晓些许匈厥语的护卫随行,又准备了充足的干粮和御寒衣物。
“李大人此去,路途遥远,关山险阻,万事定要小心。”
钱谭语重心长地叮嘱。
李长河一一应下,心中感激。
这位年轻的辽王殿下,虽然行事莫测,但用人不疑,对手下也确实关照。
三日后,一切准备妥当。
清晨,一支小小的使团队伍,在李长河的带领下,朝着茫茫的北方草原而去。
陆准站在城楼上,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那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福宁站在他身后,轻声问道。
“殿下,就派李大人他们十几个人去,会不会太单薄了些?”
“人多人少,意义不大。”
陆准收回目光,声音平静。
“匈厥若真想为难,千军万马也挡不住。”
“若是不想,一个人也能畅通无阻。”
他顿了顿,补充道:“关键,还是看他们的本事,以及……我们能拿出什么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蜂窝煤,他不信匈厥人会不动心。
福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陆准不再多言,转身走下城楼。
李长河已经出发,接下来,他要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锦城的建设和八旗制度的推行上。
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在匈厥人或者周隆昌真正发难之前,将这辽东之地,打造成固若金汤根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