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涌入数万女真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辽东都护府,落入了周隆昌的耳中。
赵尔炎得知此事后,心中忧虑更甚,急匆匆地找到了周隆昌。
“大人,那锦城一下子去了两三万女真人,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这些人如今都成了辽王的手下,依附于他,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周隆昌正端着一碗参汤,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
“变故?能有什么变故?”
他吹了吹汤面上的热气,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是一群没饭吃的穷哈哈,去给姓陆的当苦力罢了。”
“给口饭吃,就感恩戴德,还能翻了天不成?”
赵尔炎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眉头紧锁。
“可是大人,一下子聚集这么多人,辽王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得不防啊!若是纵容下去,怕是……”
周隆昌将参汤一饮而尽,重重地将空碗放在桌上。
“防什么防?一群乌合之众,能顶什么用?”
“本官告诉你,那姓陆的小子,就是个会做点小买卖的商人胚子,他懂个屁的军政大事!”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快步走了进来,双手呈上一封信。
“大人,辽王府派人送来的信。”
周隆昌挑了挑眉,接过来拆开。
他只扫了一眼,脸上便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呵,本官说什么来着?”
他将信纸扔给赵尔炎,“你自己看看!”
赵尔炎疑惑地接过信,仔细看了起来。
信是陆准亲笔所写,言辞恳切。
大意是说,如今锦城涌入的女真人太多,秩序混乱,恐生事端。
加上工坊初建,人手严重不足。
希望都护大人能“借”一些兵马前往锦城,协助维持治安,同时也补充工坊劳力。
赵尔炎彻底懵了。
借兵?
让都护府派兵去他的地盘?
这……这不等于让周隆昌派人去盯着他自己吗?
难道这位辽王殿下,真的只是缺人手,没有别的企图?
赵尔炎拿着信,喃喃自语:“难道……难道真是属下想多了?”
周隆昌看着赵尔炎那副谨慎的样子,脸上的不屑更浓了。
“哼,本官早就说了,他陆准会做点生意不假,但要论起这权谋之道,他还嫩着呢!”
“只能说他命不好,太后死得早,没来得及教他这些东西。”
不过,周隆昌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既然开口借人,那本官就借给他!”
“借他两万人过去!”
周隆昌冷笑一声,“正好,也给本官省下不少粮饷。”
“不过,你给他回信。”
周隆昌手指敲着桌面,严肃道:“人,不能白借。”
“告诉他,派去的兵士,他辽王府必须按月足额发放月钱,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赵尔炎心中虽仍有疑虑,但也只能躬身领命。
“是,属下这就去办。”……
辽王府内,陆准很快收到了赵尔炎的回信。
信中的内容,与他预料的别无二致。
周隆昌同意借兵两万,但要求辽王府承担所有兵士的月钱。
“殿下,这周隆昌果然是只老狐狸,人是借给我们了,可这粮饷却要我们自己出。”福宁在一旁看着信,忍不住嘀咕道。
陆准放下信纸,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无妨。”
“告诉赵尔炎,本王答应了。”
“让他们尽快把人送来。”
福宁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领命去办。
次日。
锦城的东门外,尘土飞扬。
两万名穿着都护府制式军服的士兵,如同两条长龙,拖拖拉拉地朝着锦城走来。
与前些日子那些满怀希望、眼神发亮的女真部众截然不同。
这些士兵个个垂头丧气,脸上写满了不情不愿。
队伍行进间,抱怨声此起彼伏,根本不加掩饰。
“他娘的,好端端的在营里待着,非把咱们弄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就是!听说来了还得干活?挖煤?盖房子?咱们是当兵的,不是当苦力的!”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装病呢!”
“谁说不是呢,这辽王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使唤咱们都护府的人?”
“听说辽王还给咱们发月钱,岂不是说咱们能拿两份钱了?”
“哼,一个个说的好听,咱们的饷银还没发齐呢,能给咱们再发一份吗?”
各种牢骚怪话,在队伍中蔓延,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苗勇站在城门楼上,看着下方如同散兵游勇般的队伍,眉头紧锁。
他转头看向身边神色平静的陆准。
“殿下,这些人……怕是不好管束啊。”
陆准的目光扫过那些吊儿郎当的士兵,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无妨。”
“来了就好。”
“人嘛,总要给他们找点事情做,才不会胡思乱想。”
陆准的目光从城楼下收回,转向苗勇。
“苗勇。”
“这新来的两万人,分出一万五千人,交给牛永利和赵文辉,让他们安排去矿山和工地干活。”
“剩下五千人,打散了,分派到各个工坊和城内街道,协助维持治安。”
“至于食宿,就按照咱们锦城工人的标准来,一视同仁。”
苗勇心中一动,明白了殿下的用意。
干活才有饭吃,不干活,饿着。
管你是不是都护府的兵,到了锦城,就得守锦城的规矩。
“是,臣明白了!”苗勇沉声领命。
陆准点了点头,又补充道。
“另外,你去告诉钱长史。”
“让他即刻安排人手,在辽东境内,乃至关内,大力收购羊毛、鹅毛、鸭毛。”
“凡是禽类的绒毛,都要。”
“价格嘛……就定在三文钱一斤。”
“有多少,收多少。”
“尤其是……想办法跟匈厥那边的牧民搭上线,他们那里的羊毛最多。”
苗勇虽然不解殿下为何要收购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下。
“是,臣这就去传令。”
待苗勇走后,一直安静侍立在旁的福宁,终于忍不住好奇,小声问道。
“九爷,咱们收那么多羊毛、鹅毛做什么呀?”
“那玩意儿轻飘飘的,又不值钱,还占地方。”
陆准转过头,看着一脸疑惑的福宁,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做衣服。”
“做一种……冬天穿了,就算在冰天雪地里,也能暖和得像在火炉边的衣服。”
他顿了顿,吐出三个字。
“羽绒服。”
福宁眨了眨眼,显然没听过这个词,但大概明白了意思。
用羽毛做衣服?
能暖和?
就在福宁还在消化这个新奇的概念时,陆准的目光忽然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起来。
那眼神,带着几分审视,几分……不怀好意。
福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甚至微微发颤。
“九……九爷……”
“您……您这么看着奴才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