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周隆昌脸上的狰狞和狠厉僵住，猛地转过身。
赵尔炎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彪反应最快，几乎是本能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眼神警惕地望向门口。
只见房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推开。
陆准负手而立，就站在门口，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苗勇和几名眼神锐利的王府亲卫。
“殿……殿下……”
周隆昌喉咙滚动，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大脑一片空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他听到了多少？
陆准没有理会他的惊骇，缓步走进雅间，目光淡淡地扫过瘫软在地的赵尔炎，又看向紧握刀柄的张彪。
“张将军这是要对本王拔刀吗？”
陆准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张彪额头渗出冷汗，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缓缓松开，躬身低头：“末将不敢！”
陆准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周隆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周都护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
“你刚才，是想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周隆昌的心脏狂跳，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他强作镇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殿下……殿下误会了，下官……下官只是在说那些该死的匪寇……”
“哦？匪寇？”
陆准挑了挑眉，“是盗窃了都护府军械库，然后又‘畏罪自尽’的匪寇吗？”
周隆昌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挤出笑容，躬身行礼。
“是……是下官失言，下官该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思索着对策，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
“不知殿下……殿下怎么会来此地？”
陆准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平淡无波的表情，随意地踱步到窗边，看向外面。
“哦，本王刚才去看了看准备建医馆的地方，正好路过此处。”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周隆昌身上，“倒是没想到，周都护对本王说过的话如此上心。”
“本王只是随口一提辽东治安之事，都护便立刻在此处秘密计议，追查匪寇的下落。”
“真是……辛苦都护了。”
周隆昌后背的冷汗几乎要将衣衫彻底打透。
他强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陆准深深一揖。
“殿下言重了，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能为殿下分忧，为辽东百姓除害，是下官的荣幸。”
他极力想把话题拉回到“追查匪寇”这个安全的幌子上，试图蒙混过关。
陆准闻言，却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雅间内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刺耳，让周隆昌和赵尔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张彪更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手再次按向了刀柄。
陆准笑声渐歇，目光玩味地看着脸色煞白的周隆昌。
“周都护这话就见外了。”
“什么为本王分忧？”
陆准上前一步，凑近周隆昌，声音压低了几分。
“你我，不都是在为京城的宛妃娘娘效力吗？”
“殿下说的是！”
提到宛妃娘娘，周隆昌的腰杆子又硬了起来。
“只是不知殿下……打算何时将这第一笔‘孝敬’送往京城？”
“毕竟这钱，可都是为了十二殿下的大计筹措的，耽误不得啊。”
想到那无数的牛羊，还有金银进入锦城，让他这个多年拿不齐军饷的都护，眼馋坏了。
陆准刚要开口说再等一等。
就在这时，雅间的房门再次被人“砰”地一声推开。
一道娇俏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和嗔怪。
“陆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
来人正是富察素音。
她显然是找了陆准许久，此刻看到他，便径直跑了过来，十分自然地拉住了陆准的手臂，动作亲昵无比。
周隆昌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在看到富察素音，特别是看到她拉着陆准手臂的亲密动作时，瞬间再次变得铁青。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和屈辱感直冲头顶。
死去的记忆猛然回溯。
这个女人！
本该是他周隆昌的玩物。
如今却和这个该死的病秧子如此亲近。
他仿佛又听到了那日宴席上，众人嘲讽的议论声，感觉自己头顶绿油油一片。
那眼神，恨不得将富察素音和陆准一起生吞活剥。
但他死死地压抑着，脸上肌肉抽搐，表情尴尬到了极点。
陆准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以及身边周隆昌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心中了然。
他转过头，看向一脸焦急的富察素音，脸上的冰冷瞬间化为温和。
“你怎么来了？”
“我找了你好半天，听福宁说你往这边来了。”
富察素音拉着陆准的手臂，微微嘟着嘴抱怨。
眼神却不经意地扫过房间里的周隆昌等人，带着一丝警惕。
“城南那几个新开的工坊附近，这几天总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在外面打探，看着不像好人，我担心……”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准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随即，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脸色难看至极的周隆昌身上，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哦？竟有此事？”
“周都护，看来你这追查匪寇的差事，任重而道远啊。”
“莫非，那些鬼祟之人，也是都护大人派去‘保护’本王产业的不成？”
周隆昌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色涨得如同猪肝。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殿下说笑了，定是误会，误会！”
“下官回去之后，一定严查，定将这些宵小之辈揪出来！”
“不必了。”
陆准摆了摆手，仿佛对那些窥探工坊的人毫不在意。
他话锋一转，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比起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贼，本王倒是更关心周都护刚才提到的‘孝敬’之事。”
周隆昌心头一紧，不明白陆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硬着头皮接话：“下官……下官也是替娘娘心急。”
“嗯，本王理解。”
陆准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诚恳”的笑容。
“这批‘孝敬’，关乎宛妃与小十二的大计，确实耽误不得。”
“本王已经命人准备妥当了。”
“只是这路途遥远，押送之人必须万分可靠才行。”
陆准的目光缓缓移向一直垂手站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张彪。
“本王看，这张彪将军，就甚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