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陆准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他依旧是一身亲王常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寻常出来巡视一般。
“哟，周都护也来了？”
陆准仿佛才看到周隆昌，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真是辛苦周都护了，还亲自押送这些建材过来。”
他语气熟稔，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龌龊。
周隆昌看到陆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但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哪里哪里，关心治下百姓，本是下官分内之事。”
“倒是殿下，日理万机，还亲自来此督工，真是爱民如子啊。”
他话里带刺。
陆准仿佛没听出来，笑着摆了摆手：“谈不上督工，只是过来看看大家，顺便……宣布个事儿。”
他抬高了声音，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诸位！”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工匠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士兵们挺直了腰杆，就连周隆昌，也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陆准的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为了方便大家，特别是照顾好咱们受伤的将士和女兵姐妹。”
“本王决定，在锦城筹建一座医馆，专门聘请医者坐诊。”
“同时，本王还会派人去辽东各处，寻访擅长医术的女子，组建一支女医队。”
“日后，无论是军中将士，还是城中百姓，若有伤病，皆可去医馆求治。”
“伤兵和军属，一律免费。”
“普通百姓，也只收成本药费。”
此言一出，人群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殿下仁德！”
“辽王殿下千岁！”
“太好了！以后看病不愁了！”
那些之前受伤的女兵，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周隆昌站在人群中，听着周围山呼海啸般的感激和赞颂，看着陆准被众人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精心准备的表演，却成了别人精彩演出的蹩脚陪衬。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知道，自己今天这趟，白来了。
不，是亏大了！
陆准含笑看着激动的人群，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脸色铁青、几乎要站立不稳的周隆昌。
他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仿佛真的只是偶遇，热情地招呼道：“周都护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既然来了，也不能让都护空手而归。”
陆准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样吧，等会儿本王让人挑两头肥壮的草原牛，再选十只膘肥体壮的肥羊，赠予都护。”
“也算本王对都护体恤下情、亲自押送物资的一点心意。”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
随即，一些憋不住的工匠和士兵，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眼神里充满了古怪的笑意。
两头牛，十只羊？
打发叫花子呢？
谁不知道辽东都护周隆昌家财万贯，哪里看得上这点东西。
辽王殿下这分明是在变着法子羞辱人啊！
“噗嗤……”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虽然很快就收敛了，但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听见没？殿下要赏都护大人牛羊呢！”
“啧啧，原来都护大人亲自来，是等着领赏的？”
“我还以为都护大人体恤咱们，感情是来打秋风的……”
“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那些议论声虽然刻意压低了，但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周隆昌的耳朵里。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陆准，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陆准却依旧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温和模样，甚至还带着一丝关切：“周都护？可是身体不适？”
周隆昌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必了！”
“下官……公务繁忙，先行告辞！”
他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当场发作。
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那背影，仓皇得如同丧家之犬。
赵尔炎脸色煞白，连忙对着陆准胡乱拱了拱手，也顾不上什么礼数，慌忙追着周隆昌而去。
看着他们狼狈离去的背影，陆准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苗勇走到陆准身边，低声道：“殿下，这周隆昌，怕是要气疯了。”
陆准淡淡道：“疯了才好。”
“狗急了，才会跳墙。”
“跳出来，就好收拾了。”
他转过身，看向那些依旧沉浸在喜悦和议论中的百姓与士兵，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真切。
“走，去医馆选址的地方看看。”
另一面，周隆昌和赵尔炎并未立刻打马返回都护府。
他们在锦城边缘绕了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悄然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进入了一家不起眼的酒楼。
酒楼二楼的雅间内，张彪早已等候多时。
“砰！”
房门被重重推开，周隆昌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身上散发着几乎要将人冻僵的寒气。
赵尔炎紧随其后，对着张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心说话。
周隆昌一言不发，走到桌边，猛地将桌上的一个茶杯扫落在地。
“啪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刺耳。
张彪心中一凛，垂手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赵尔炎连忙上前，低声道：“大人息怒，为那等小人生气，不值得。”
周隆昌猛地转头，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张彪：“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张彪连忙躬身回道：“回大人，已经联络上了几个工坊里的老人。”
“都是负责造纸、印刷和蜂窝煤核心工序的工匠。”
“属下许诺，只要他们肯将技术献出，便可脱离匠籍，入我都护府军中，授予官职。”
周隆昌的脸色稍缓，追问道：“他们答应了？”
张彪点头：“答应是答应了，只是……”
他有些迟疑，“他们都要求，必须等拿到官凭，确保了身家性命安全之后，才肯将真正的秘方和盘托出。”
“而且，他们还担心事后会被辽王报复，要我们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赵尔炎在一旁插话道：“大人，这些人谨慎些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辽王那手段……他们害怕也是应该的。”
周隆昌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怕？等本官拿到了东西，他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他踱了两步，语气森然：“既然他们要等上任之后才肯说，那本官就给他们这个机会。”
“不能再等了。”
“必须尽快找个机会，将那陆准小儿……”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阴鸷。
“还有那些知道秘方的工匠，一旦技术到手，也一并处理掉，永绝后患。”
“此事，你去安排。”
“寻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本官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陆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大人这是要让谁死无葬身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