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哭嫁女全身微麻躺倒在地,扑腾两下才坐起来,不可置信地望向姜芜,嘴唇颤抖。

    姜芜趴在浴盆边,头发湿漉漉地淌着水,小脸红扑扑。

    她掰着手指可惜道:“才七秒钟,你修为太高了,我身体里的毒对你不管用。”

    这说的是人话吗??

    哭嫁女怒吼一声,忍无可忍地伸出锋利指甲朝姜芜袭去。

    姜芜咕噜一声钻回水里,眨着圆乎乎的眼睛:“指甲这么长,刚好,给我洗个头发吧~”

    妖丹被牢牢控住,哭嫁女的手被迫停在半空。

    而后,她呜咽着转身,绕到姜芜身后,不情不愿地打理起她的头发。

    姜芜舒服得眯起眼睛,慢吞吞道:“你放心,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只要你好好继续干,日后就算有其他妖来,你也是队长。”

    队......长?

    哭嫁女面露疑惑。

    姜芜解释道:“就是老大,你不能只看当下,还得放眼未来,等我们团队扩招,你就是老员工。”

    虽然没太听懂,但莫名激励。

    哭嫁女手下动作越发仔细,甚至主动替姜芜捏了捏肩膀。

    等梳洗过后,姜芜从芥子袋里拿出一套新的校袍穿上,苦恼地抱着沾了泥泞的旧衣裳朝外间走去。

    在这里洗衣裳,似乎有点不方便。

    但自己总共也才带了两身校袍,若是扔掉,下回便没有换洗的了。

    也不知修仙者有没有洗衣裳的术法,得找人问问。

    哪知刚踏出门槛,迎面撞上已经离开的慕晁。

    姜芜心脏蓦地一跳,赶忙后撤半步,偷偷掩上偏房的门。

    哭嫁女还在里头,若是被慕晁发现,说不准会打起来。

    然而这一幕被慕晁收入眼底。

    他脚步顿住,漆黑平静的眸子染上稍许警惕。

    而后,他视线落在姜芜身上,轻轻挑眉,率先开口道:“我要回宗门一趟,你既平安,记得捎信给师父和长老,免得他们担心。”

    话虽这么说,但他声音里仍带着探究。

    “好。”

    姜芜心虚地错开视线,磕磕巴巴找话题,“对,对了,四师兄,你可知道有什么洗衣服的术法吗?”

    “洗衣服?”

    慕晁嗤地笑了,瞧向她手中脏兮兮的外衫。

    小丫头还挺精贵。

    连衣裳都不会洗。

    他伸手,将外衫接过来,“术法没有,我替你洗了,明日让火凤送过来。”

    秋妄阁的人都这么好心吗??

    姜芜连拒绝都来不及拒绝,慕晁忽地上前一步,浅淡的皂香钻入鼻腔。

    她脑子霎时空白,来不及关注衣服不衣服的,伸手一把捂住慕晁眼睛:“四师兄!”

    然而已经迟了。

    隔着一个姜芜,哭嫁女和慕晁遥遥相望。

    慕晁眼底霎时划过一抹杀意,反手一抓,长剑已然出鞘。

    姜芜嗷呜一声抱住他的腰:“四师兄,冷静!”

    “闭嘴,躲好。”

    他二话不说把姜芜拎到身后,哪知小姑娘又死死抱住他大腿,“四师兄,她是我朋友!朋友!”

    慕晁面露不解,迷茫地瞧向姜芜,而后又变得坚定:“你定然是被威胁了,阿芜不怕,四师兄将她捉了给你当人偶玩!”

    他说着就要招来火凤。

    哭嫁女惊恐龇牙,满屋子乱窜。

    姜芜被拖在地,哭丧着小脸抱紧慕晁小腿:“四师兄,四师兄你冷静!她真是我朋友!”

    慕晁痛心疾首:“你怎么比我还交友不慎!”

    “她不会伤害我的,真的!”

    “......行了。”

    慕晁半条裤子快被拽掉,努力扯住外袍,“你先松开,师兄知道了。”

    “你发誓不杀她。”

    “......我发誓不杀她。”

    眼看场面可控,姜芜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

    慕晁无奈弯腰拍去她膝盖上的灰土,转头瞧向哭嫁娘时,也发觉了一丝不对。

    哭嫁娘作为人人皆知的厉鬼,手头冤魂无数。

    而眼下,她除了逃窜以外,确实没有攻击人的迹象。

    毕竟依他所见,他与哭嫁娘若真打起来,说不准会打成平手。

    他轻抿薄唇,一手仍握着剑,另一手将姜芜护在身后:“怎么交上的朋友?”

    姜芜满脸真挚:“我被她拐进蛮荒之地,她,她突然痛定思痛改邪归正,和我握手言和了。”

    真真是漏洞百出。

    慕晁轻叹口气,转头瞧她,脸上竟有些无奈:“这朋友非得交?”

    小姑娘梗着脖子:“非得交!”

    那些个人与妖不共戴天,妖祟无情谊的原则在慕晁脑中来来回回,半晌,他瞧向姜芜,摆摆手:“也罢也罢,你与我,到底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姜芜兴奋地看他:“你也跟妖交朋友?”

    “没有。”

    慕晁摇摇头,“我以前把妖放进西邱道长的房间里玩。”

    “......”

    不知道相似在哪里......

    但总归是过了慕晁这一关。

    姜芜忽而想到点什么,晃了晃慕晁的胳膊:“四师兄,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说。”

    “你能把她眼睛上的丝线给剪断吗?我手不够稳。”

    “......我试试。”

    慕晁顿了顿,又道,“你出去等。”

    “为何?”

    “会有些血腥。”

    慕晁看出她的犹豫,抱着胳膊不爽道,“怎么?不信我?怕我杀了她?”

    姜芜忙表示自己的诚意:“怎么会!四师兄对阿芜最好了!肯定不会的!”

    她三步一回头离开,将门小心安上。

    与此同时,屋内霎时温度急剧上升,慕晁眼中杀意腾升,长剑之上燃起烈火。

    他步步靠近哭嫁娘,剑锋在地上摩擦出刺耳声音,嗓音阴狠:“阿芜单纯无害,你胆敢哄骗她?”

    哭嫁娘满脸迷茫缩在偏房内,感觉冤屈更胜生前。

    单纯无害?

    谁?

    明明是那丫头一枚丹药就骗走她的妖丹好不好?!!

    “你若敢对阿芜有一点歹念,我便碎了你的魂魄,将你困在地牢,永生永世不得安宁,听懂没有?”

    他一剑挥去,哭嫁娘惊呼一声,然而只有金丝长线缓缓掉落。

    她费力地睁开眼皮,几百年来第一次,实打实地瞧见光明。

    而后,一道明亮身影匆匆跑进屋内,蹲在她跟前,笑眼弯弯:“怎么样?用眼睛看世界,比用神识看世界,更漂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