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嫁娘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嗯,漂,漂亮......”

    她从未见过这样澄澈似玻璃珠一般的眼睛。

    像游荡在山间时偶然遇到的清澈泉眼。

    玻璃珠的主人下一瞬就移开视线,抱住了那少年的胳膊:“四师兄最好了。”

    而后她压低声音,悄咪咪道:“四师兄比二师兄还好。”

    慕晁爽了。

    他爽得忘乎所以也没忘了瞪一眼哭嫁娘,转头又朝姜芜露出一个笑:“你们在这里好好修炼,我先走了。”

    “谢谢师兄!”

    等慕晁御剑离开,姜芜才想起自己忘了把外衫拿回来。

    她不会御剑,追不上,干脆作罢。

    她转身跑回偏房打了盆水,拿到哭嫁娘跟前:“给,你洗把脸。”

    哭嫁娘讷讷瞧她,似乎还没习惯睁开眼的感觉。

    姜芜干脆拧了帕子递给她,道:“你这样不行,这里修士多,早晚会看出端倪,而且把脸擦干净,漂亮。”

    原本她身上应该妖气更浓,好在妖丹被捏在自己这里,似乎妖气也有所掩盖。

    要不然早被西邱道长等人给抓起来了。

    哭嫁女不情不愿地接过帕子擦脸,又换了身简单裙衫。

    她涂着大红色的唇脂,一张脸浓妆艳抹。

    等整盆水洗得浑浊,她才露出原本面貌。

    极其清秀的一张脸。

    算不上惊艳,但温温和和,像山间流过的涓涓细流。

    姜芜滞了一会儿,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杀人女魔头卸去妆容睁开眼睛,竟这么柔和。

    像以前上学时班上不怎么说话,斯斯文文的内向小女孩。

    哭嫁娘似是觉得羞赧,烦躁地低下头,姜芜凑到她跟前,眼睛亮亮:“你死之前,可有名字?”

    “?”

    哭嫁娘满脸不解。

    姜芜道:“你既长这样,妖丹又在我身上,我有把握让别人看不出你是妖,既如此,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如果有机会也能出去走走。”

    哭嫁娘如今修为早就过了化形期,维持体态并不难。

    因此她不是太担心。

    “......”

    哭嫁娘双目失焦,好半晌才用尖锐的嗓音道,“单绵。”

    姜芜捂住她的嘴道:“迫不得已,不要说话,容易暴露。”

    哭嫁娘:“......”

    她不甘心地别过头。

    跟前却突然出现一串糖葫芦。

    姜芜声调软软,道:“绵绵,前几日你看我吃了这么多东西,你也尝尝吧。”

    绵绵?

    这个熟悉的称呼五百年未曾听过,如今从一个差点被自己杀死的修仙者口中说出。

    单绵摸了把脸,却只流下两行血泪。

    姜芜手忙脚乱地给她擦泪,无措道:“你哭什么?不至于不至于,我这儿还有别的东西呢……”

    所幸门被踹开之前,血泪已经擦净了。

    姜芜下意识把单绵护在身后,恼火地朝门边看去。

    只见少年穿着青玄宗本宗的靛蓝纹样校袍,面色冷峻,视线审视地在姜芜和单绵脸上扫过。

    一寸一寸,有如寒霜。

    这种被审判的感觉并不好受。

    姜芜掌心冒汗,上前半步挡在单绵跟前,冷声道:“宋公子,随意闯入女子闺房,这就是青玄宗的待之道吗?”

    “还是说宋公子叛出秋妄阁,如今刺杀不了我师父,想来刺杀我?”

    分明是轻软的嗓音,但出口淬了冰,一字一句,宋桉脸色愈沉。

    片刻,他掀唇一笑:“没想到我走后,她就收了你这么个丫头,真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姜芜嗤笑:“是嘛,我再差劲,也不会背叛师尊,转而跑到别人家里去当走狗。”

    “......”

    走狗两字一出,宋桉面色当即森冷。

    他不无讽刺地看了姜芜一眼道,“你倒是会逞口舌之快,此次我来,不是跟你吵架的。”

    姜芜懒得搭话。

    他也不恼,冷嘲一声道:“我受祁宗主所托,请姜小姐过去一趟。”

    “呦。”

    姜芜笑吟吟看他,“你还给昭华宗当走狗?两边主人能答应吗?”

    “......”

    这话落下,连单绵都退后半步。

    嘶——

    这嘴,怎么比龙吟草还毒。

    宋桉语气更差:“我不是来问你的意见,我是来通知你的,你不过去,祁宗主自会来此处找你,届时当着各位同门的面被抓走,我想你日后应该都没脸见人了吧?”

    赤裸裸的威胁。

    姜芜拒绝的话已到嘴边,视线瞟过单绵衣角,突然顿住。

    她倒是不介意祁画来此处抓她,但祁画修为高,又是本书男主。

    难保他不会看出单绵真身。

    她话头一转:“也罢,我若是不去,你这条走狗应该不好跟主人交代吧?既如此,我便走一趟。”

    她说罢,在背后给单绵打了个手势朝外走去。

    哪知还未踏出门槛,身前又横起一把长剑。

    宋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转而落在单绵身上:“此次秋妄阁共三人参加秋猎,我记得另外两位都是男子,她是谁?”

    赤裸裸的目光落在单绵身上。

    姜芜浑身定住,不免乱了两分阵脚:“她是我捡的。”

    “哦?”

    宋桉失笑,眼里已然有了怀疑,“姜小姐从云顶山被人救回,昏迷多日,不知是何时捡的人,又不知是何时将人带进青玄宗?”

    这人果然不简单。

    字字句句竟都在套她的话。

    姜芜攥紧手,正要说话,有人忽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六师姐,你也太娇气了,哪有弟子来此研学还带侍女的?”

    “你快别胡说了,六师姐先前受了伤,眼下自然需要人照顾,四师兄也是担心六师姐,才会特地把侍从带过来。”

    来的正是林树林叶两人。

    林树看向屋内,叹口气道:“不过四师兄怎么把她带来了?她笨手笨脚的,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六师姐。”

    姜芜只愣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轻哼一声:“能陪我说说话就好,笨手笨脚怎么了?”

    宋桉立在旁侧,面上仍有猜疑:“她是侍女?”

    “不然呢?你以为谁都跟你这种走狗一样,连个侍从都没有。”

    “......”

    一番话说得恶劣,宋桉眼中猜忌顷刻消散,冷声道,“希望姜小姐到了那边还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