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是你用命换来的功勋!”苏蕴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襟,“那些伤,那些血...每一道都是你拿命拼来的。”
周重云粗糙的指腹抹过她眼角,将那滴将落未落的泪珠碾碎在指尖。
“傻姑娘...”他低笑,却带着塞外风沙磨砺出的洒脱,“功名算什么?能护着你,才叫值当。”
“但你半生戎马...”苏蕴鼻尖一酸,泪珠滚得更凶了,“为了我...”
“嘘——”周重云突然用拇指按住她的唇,“我周重云这辈子最得意的,不是军功,是娶了你。”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再说了,你以为皇上真舍得让我解甲归田?不过是做给某些人看的。”
苏蕴微微一怔,泪眼朦胧中看到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你是说...”
“傻丫头,你夫君没那么容易倒下。”他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不过这事暂且不提。我还没同你说宁家如今的情形...”
这招果然奏效。
苏蕴抬起泪眼,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目光却已透出几分专注。
“宁家怎么了?”
周重云眸色骤暗,“宁明诚这些年跟着太子,手脚确实不干净。但刑部所列罪状,十之八九是栽赃。”
苏蕴沉吟片刻,也缓缓道出心中疑虑:“我执掌中馈之时,宁府进项颇为可观。以宁明诚的性子,实在不像是会为了银钱铤而走险之人。”
她直视周重云的眼睛:“宁家背后还有人,对不对?”
周重云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我夫人果然聪明。”
他起身倒了杯茶,仰头灌下,喉结滚动间洒落几滴茶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苏蕴目光追随着那水痕,心头微热。
“宁明诚不过是颗棋子。”周重云冷笑,“真正的主使,是太子和皇后。”
苏蕴瞳孔微缩:“皇后?!”
她早猜到宁家背后有人,却没想到竟是......
苏蕴忽然想起那日凤仪宫中,皇后冰凉如蛇的指尖,和那句意味深长的“血脉亲情,哪是说断就断的”。
当时只觉不适,如今想来,竟是早有预谋。
周重云坐回她身边,大掌包裹住她微颤的手:“吴德全奉的是皇后懿旨。宁家是太子党羽,这次事发,太子立刻自请责罚,皇后更是跪在乾元殿前哭诉教子无方......”
苏蕴满是困惑,“可太子为何要冒险做这些?”
“太子为何要冒险?”他冷笑一声,眉骨上的疤痕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因为老子查到了不该查的东西。”
苏蕴心头一跳,指尖不自觉地掐入他掌心:“什么东西?”
窗外春雨淅沥,打在芭蕉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周重云突然起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松木香的风。
他走到窗前,背影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重云...”苏蕴赤足踩在织锦地毯上,从背后环住他劲瘦的腰身。
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具身躯里压抑的震颤。
周重云猛地转身,铁臂一揽将她箍进怀里。
他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又重又急:“十三年前...宸妃娘娘诞下的本该是个皇子。”
苏蕴浑身一僵。
“有人...”周重云喉结滚动,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狸猫换皇子。”
这四个字像惊雷炸在耳畔。
苏蕴眼前闪过姨母温柔含笑的面容,想起她每每提及那个夭折的孩子时,眼中化不开的哀伤。
“所以...”她声音发颤,“姨母的孩子其实还活着?”
周重云没有立即回答。
他粗粝的掌心抚过她脊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烛火噼啪作响,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