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多看了姜黎一眼，眼神里透出几分意外。
这丫头，以前回门可从没这般周全过，难不成嫁了人，真转了性子，知道些人情世故了？
还是说，端王府那边，对她还算看重？
武氏何等精明，一瞧见姜显看姜黎的眼神里多了些探究，便晓得不能再让姜黎占了上风。
她眼珠子一转，赶忙笑着岔开了话头：“哎呀，瞧我们，光顾着说话了。黎儿回门，这该走的礼数可还没走完呢，老爷，咱们还是快些坐下，莫要耽搁了吉时才是。”
姜显一听这话，也觉得在理，连忙点头应和：“对对对，夫人说的是，正事要紧。”
接下来的回门礼节，当真是繁琐得令人头皮发麻。
一套流程走下来，饶是姜黎平日里也算有些体力，此刻也觉得双腿发软，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她心里头早就把这劳什子的规矩骂了千百遍，面上却还得端着世子妃的款，一丝不苟地配合着。
总算，随着喜婆那拉长了调儿的一声“礼成——”，这场耗时耗力的回门仪式才算告一段落。
姜黎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顺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古代的日子，瞧着风光，真过起来，条条框框的，也忒折腾人了！
姜黎被骗了，武姨娘特意加了许多流程，就是为了磋磨她。
同时还为了让她出丑。
剧情设定流程进行到一半，女二就坚持不下去了，可我看着挺稳定的。
眼前弹幕慢悠悠飘过，姜黎瞧着上头的内容，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蹿了起来。
好啊，她就说这回门礼怎么比旁人家的繁琐这么多，原来是这老虔婆在后头捣鬼！
她确实有几次累得腿肚子直打颤，几乎要撑不住跪倒在地。
可一想到自己如今代表的是端王府的脸面，若是当真在这太尉府里头出了丑，丢人的可不光是她自个儿，更是整个端王府！
这口气，她硬是咬着后槽牙给咽了下去，死死撑到了最后。
武氏，你给我等着，这笔账，咱们没完！
姜黎心里正发着狠，盘算着回头怎么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武姨娘已然莲步轻移，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脸上堆着关切的笑，伸出手就要来扶还跪在地上的她。
“哎哟，我的好黎儿，这流程都走完了，怎么还跪在地上呢？快起来，仔细莫要伤了身子骨。”
姜黎掀起眼皮，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演，你再接着演！
她也不戳破，任由武姨娘的手搭上自己的胳膊，顺着那股力道，慢悠悠地预备起身。
就在她双膝即将离地，整个人快要站直的那一刹那。
姜黎身子忽然一歪，口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整个人像是脱了力一般，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结结实实地朝着武姨娘身上压了过去。
武姨娘哪里料到姜黎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她那点子力气本就是装模作样，哪里撑得住姜黎这大半个身子的重量。
只觉得胳膊上一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
“哎哟！”
武姨娘惊呼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下摔得可不轻，她只觉得自个儿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架，屁股墩子生疼生疼的。
更要命的是，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太尉府的下人们都瞧着呢！
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武姨娘又羞又怒，脸皮子涨得通红，恨不得地上能裂开条缝让她钻进去。
她抬起头，那双淬了毒似的眼睛恶狠狠地剜向姜黎。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这小贱蹄子在捣鬼！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机了？
姜黎心里头早就乐开了花，面上却是受惊不小的模样，慌里慌张地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地要去扶她。
“哎呀，姨娘，您没事吧？”
她一边扶，嘴里还关切地问着：“都怪我，方才腿软了一下，没站稳当，可有摔着哪儿？疼不疼啊？”
这硬邦邦的青石地面，又凉又硬，武姨娘这毫无防备地一屁股坐下去，不疼才怪呢！
武姨娘被她扶着，只觉得身上哪哪儿都疼，尤其是尾椎骨那块儿，钻心似的。
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她又不好发作，总不能指着姜黎的鼻子骂她故意使坏吧？
那岂不是更让人看笑话？
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事，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
她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心里头把姜黎骂了千百遍。
她颤巍巍地站起身，强忍着身上的不适，伸手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鬓发，又理了理衣摆，竭力维持着平日里那副端庄得体的模样。
“好了好了，这回门礼也算是成了，瞧你这孩子，也累得不轻，先回你自个儿的院子去歇着吧，晚些时候再一道用饭。”
姜黎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儿呢。
她面上依旧是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是，那女儿便先告退了。”
说完，她也不多做停留，转身便朝着自个儿先前住的院落走去。
不过是两日未归，这院子瞧着，竟像是荒废了好些年头似的。
院门虚掩着，她伸手轻轻一推，那门板便吱呀一声，不情不愿地敞开了。
入目所及，庭中石板缝隙里钻出了几丛不知名的杂草，石阶上积了薄薄一层灰，就连平日里丫鬟们精心侍弄着的那几盆花草，也蔫头耷脑地失了颜色。
屋子更是空空落落的，门窗紧闭，窗棂上都蒙了一层细密的灰尘，一眼望去，便知道里头许久没人打理了。
看来，她这一嫁，这院子里的下人，怕是早就被武姨娘给打发干净了。
姜黎在院中的石凳上缓缓坐了下来，目光在四周打量了一圈。
这世道，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走茶凉。
她才离开这太尉府多久？这里头，便已是这般光景了。
她正有些出神，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
“小姐……您，您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