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注视了信心满满的赵亥,心中诧异,他怎会知道是谁替换了粮种。
赵亥突然一脸的阴沉:“汉阳里的里正。”
秦越人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是要利用查案的权力。
诬告里正辅。
赵亥是小心眼,早就想要报复里正,一直没有机会。
正好借着粟种被调换的案子,把里正当成嫌疑犯带过来讯狱。
以县狱各种酷刑的残暴,不死也要脱层皮。
“然。”
秦越人正色道:“我翻阅了储存粟种的积库,粟种遭到调换的那天,看守积库的人是判处了完的一名刑徒,这名刑徒就是里正辅的族人。”
积库是秦朝的仓库名字。
完是一种轻微的刑罚,类似于劳动改造。
秦律规定,对于年老或者年幼的刑徒,判处‘完’的刑罚,看守各种积库,也就是仓库。
鸿门乡储存粮种的积库,就是里正辅的一名族人看守。
巧合的是,那名族人在粮种被替换的当晚,里正辅过来找他这位季父喝酒,看守积库的季父没过多久就昏睡过去。
在外人看来,里正辅是个孝子,不忘给看守积库的季父送酒。
秦越人却怀疑里正辅心怀不轨,偷偷调转了粟种,就算不是他亲手调换,也与这件事脱离不了关系。
“嘿嘿。”
黥夫大喜:“乃公早就看里正辅不顺眼了,上次没有用铜殳敲烂他的脑袋,是他命好,这回如果敢反抗,就用铜殳砸烂里正辅的脑袋!”
秦越人拿定了主意,众人不再迟疑,一起骑马前往了汉阳里。
工室居住的人全是匠人,不用看管刑徒那般,安排人时时刻刻盯着。
匠人又不是秦越人,不知道自己将会殉葬。
没有匠人逃跑。
否则,就会连坐了居住在闾里的家人。
众人全部前往了汉阳里,没有留下人看守工室。
“你把堰口堵住,河水流进辅氏的田地,别人的田地怎么灌水!”
“呵,我是汉阳里的里正,深圳的水流向哪里,我说了算!”
“可笑!我还是三级簪袅,爵位在你上面,汉阳里的普通黔首怕你,我可不怕!”
“好啊,不服气?有本事过来械斗!”
一条流过汉阳里的河渠岸边,站着两伙人正在对峙,剑拔弩张,随时有可能打起来。
一方是里正辅带着数十名辅氏的族人,满脸蔑视,看着对面不自量力的几人。
另一方是最近晋升了三级簪袅的杞良,一脸的恼怒,身边跟着五名隶臣,手持耒耜,紧张的站在杞良身后。
辅氏族人多达数十人,只要双方因为争水开始了械斗。
杞良和五名隶臣肯定会被数十名辅氏族人打死。
“别以为秦越人受到县丞看重,你就能不听从里正的安排。”
里正辅嗤笑道:“说到底,秦越人只是个戍卒,秦朝最讲究律法和规矩,只要他没有完成两年的兵役,任凭谁看重他都没用,只能待在骊山做个戍卒。”
“哇呀呀!”
黥夫和秦越人一起乘坐一匹马,等到靠近了汉阳里,避免被人看见刑徒骑马,他跳下了马背。
他刚刚走到河渠附近,就听到里正辅对于秦越人的蔑视,气的哇哇乱叫。
“贼子!”
黥夫拎着铜殳冲了过去,瞪大了双眼:“乃公敲烂了你的脑袋!”
突然出现的黥夫,把里正辅和数十名族人吓了一跳。
黥夫是骊山一带的名人,认识他这个悍匪的辅氏族人不在少数。
辅氏族人说到底都是一些庄稼汉,平时仗着是氏族,族人比较多,欺负汉阳里的黔首,却不敢招惹黥夫。
“你......你想干什么。”
里正辅见到了黥夫,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咽了咽口水说道:“我是汉阳里的里正,你如果敢殴打我和族人,就是触犯了秦律。”
“呸!”
黥夫朝着他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做出了极其侮辱的行为,站在了杞良的面前:“你如果敢欺负伯兄,乃公就砸烂了你的脑袋。”
堂堂一个氏族的族长,一个里正,竟然被人当众吐了一口唾沫。
还是吐在了脸上。
里正辅没有唾面自干的胸怀。
他的脸色铁青,当众折损了面子,却又不敢反抗悍匪黥夫,心底窝火极了。
里正辅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别欺人太甚。”
“呵呵。”
秦越人冷笑一声,走到了杞良旁边:“你这些年仗着里正的身份,没少欺负汉阳里的穷苦黔首,欺负你又怎么了,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欺负你这个老狗!”
“你!”
里正辅勃然大怒,刚要开口骂人,看着黥夫杀气腾腾的眼神,只能憋屈的忍了。
他快要憋屈疯了。
平时,作威作福的里正辅,什么时候如此憋屈过!
“伯兄。”
秦越人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杞良平时看似老实巴交,只要涉及了底线,就会出现老实人发怒的情况。
比谁都要狠。
田地和家人就是杞良的底线。
杞良愠怒的说道:“里正挡住了深圳的水!”
深圳?!
秦越人第一次在两千多年后的大秦,听到了熟悉的称呼,恍惚了。
他心中更是怪异,里正辅又不是鬼神,不可能跨越两千多年挡住深圳。
秦越人顺着杞良的目光,看向河渠旁边的堰口,反应过来伯兄这句话的意思了。
“唉。”
秦越人无奈一笑:“看来是我太想家,误会了伯兄的意思。”
秦朝的深圳和后世的深圳不是一个含义。
嗯。
倒是也有一部分相同的意思。
圳,是人工开凿的水渠,用来引水,灌溉农田。
深圳是比较深的人工水渠。
深圳市的市名深圳,是从秦朝的人工水渠演变而成。
里正辅堵住了河渠两侧的圳,只留下辅氏的圳,没有堵住,大量的河水顺着人工水渠,正在灌溉辅氏的田地。
播种过后,田地没有水,粮种发不了芽。
粮种缺水的时间久了还会旱死。
里正辅每年都是不管普通黔首的死活,先让辅氏的土地浇灌了河水,再放开黔首的堰口。
今年,碰上了不愿意被欺压的杞良。
“不对!”
秦越人看着人口水渠的泥土,脸色一变:“圳的泥土有问题!”
——————————
注1:完的刑罚,来自于出土的简记载:完者使守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