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腾带着数十名县卒，站在两排版筑夯土屋舍的巷口，看着仓房门口跪倒一大片的青壮，满脸错愕：“你们不过四人，如何抓得住中行氏的数百名青壮。”
这句询问，也是在场所有县卒的惊愕。
就算是数百头猪不可能被区区四个人抓住。
匪夷所思。
更是叹为观止！
难不成，秦越人等四人全是乌获、孟贲那般力能扛鼎的力士。
即便乌获、孟贲也不可能两个人捉拿数百名青壮。
“莫不是，秦越人和中行氏同伙，趁着中行叔不备，灌醉了所有青壮。”
这时，站在腾旁边的一人，过于惊愕了，说出了一句合理的猜测，却显得很刺耳。
“诬告！”
黥夫大怒，抡起手中的铜殳，朝着那人的脑袋砸去。
“慢！”
赵亥吓一跳，急忙阻拦，免得黥夫误伤了县吏，又要罪加一等了。
他是学室子弟出身，深知故意伤害县吏，将会受到秦律的严惩。
这次借着抓捕中行氏的功劳，眼看有机会把城旦舂的无期徒刑，变成隶臣妾。
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又被判处了一个斩首弃市。
黥夫的脾气太急了。
他又是纵横骊山一带的群盗。
只能眼睁睁看着黥夫打伤了那名县吏。
“咣！”
谁知，那名县吏拔出一柄二尺剑，挡住了黥夫的铜殳。
两人同时后退了一步。
这一幕引起了秦越人的讶异，抬头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出那名县吏的非同寻常。
只因这名县吏长得很显眼。
像是一群野鸡中站了一只丹顶鹤。
县吏是一名少年，面如冠玉，皮肤很白，与一众皮肤黑黄的县卒形成鲜明对比，不像是县吏，更像是一位出身于贵族的公子。
秦越人回到秦朝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白的人，诧异道：“这位是......”
县吏的手掌发麻，看着一脸虬髯的黥夫，也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没想到黥夫的力气如此大，快要比得上县吏的从兄了。
“项庄。”
腾很少给上官解释一些事，更别说是一个小小的二级上造，今天的事带给他很大震撼，破例解释了一回。
“秦灭六国以后，六国的贵族和黔首一样，都要服役，项庄是楚国的贵族项氏一员。”
“项庄带着项氏的适龄青年过来服役，由于骊山传舍的啬夫被判刑，挑选了他做啬夫。”
腾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提到楚国项氏的族人过来服役，不由露出一丝得意。
项氏在楚国的地位，虽说比不上屈、景、昭三大家贵族，却是楚国排在前列的大贵族。
还是需要服徭役！
这就是大秦派遣很多新地吏推行秦国政令的目的。
在秦国眼里，六国的贵族和黔首一样，不再享受各种特权。
“项庄？”
秦越人瞬间来了精神，仔细打量他几眼：“项庄舞剑的那个项庄？长得真是好看，乡里的很多女人都没他皮肤白，搏耍剑的本事也很厉害。”
“他是秦越人。”腾解释了秦越人的身份：“本吏过来以前给你说过，颇为倚重的戍卒。”
“你就是秦越人？”
项庄是六国贵族出身，自从担任了骊山传舍的啬夫，瞧不上任何人，唯独不惧强权，不屈服权贵的腾，勉强入得了他的眼。
项庄看着密密麻麻跪在地面的青壮，看向秦越人的视线不同了。
少了几分蔑视。
多了几分郑重。
“全部带走。”
腾做事严苛，不会觉得连坐了中行氏全族，有半点的残忍，只会按照秦律做事。
数十名县卒押着数百名中行氏族人前往了县官寺，一路上见到的人，无不心惊胆颤，连坐的人数也太多了。
县狱的每个牢房塞了将近二十人，依旧塞不下所有的中行氏族人，只能跪在县狱门口，交给县卒看管。
“上吏......”
新任县狱掾看着层层叠叠挤在一起的中行氏族人，连坐人数多到头皮发麻：“连坐的人数是否过多......”
“不多。”
腾写好爰书扔了过去：“中行叔等几名首恶，全部斩首弃市，虽说已经被秦越人捕杀，还是要把脑袋悬挂在市门口。”
“中行氏的族人知情不报，没有揭发中行叔，按照秦律应当连坐，判处完城旦舂。”
完城旦舂是终身劳役的刑罚。
数百人遭到连坐，一起判处完城旦舂，在严刑峻法的秦国也实属少见。
县狱掾接过来爰书的手掌，抖了抖，险些把竹简掉在地面。
“唉。”
县狱掾知道腾做事严苛，最终叹了一口气，带着爰书离开：“一部分发配到边郡修长城，一部分发配到骊山修陵墓。”
一桩连坐数百人的大案，在腾的坚持下，最终实行了。
县右塾的蒲席，秦越人累坏了，正在吃着县吏送来的饭食。
二级上造秦越人的食案上摆放着一碗粗米，还有少量的酱和菜羹。
一级公士吴广、赵亥的食案摆放着一碗粗米，没有任何酱菜。
至于刑徒黥夫，只能吃带壳的粟米，没有食案，只能蹲在门口吃饭。
等到餔食过后，黔首一天中最后一顿饭结束。
众人焦躁的坐在右塾，时不时伸长脖子，朝着门外看去，等候县丞腾派遣县吏送来赏赐的公文。
“中行叔等人被杀了，不是生捕。”
赵亥心情焦急又忐忑，不停的来回踱步：“按照秦律，活捉才能赐爵一级，杀死了中行叔等人，只会给几金的赏钱。”
众人冒着被杀的风险，可不是为了几金的赏赐。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的时候，县吏拿着赏赐的公文走进了右塾。
“中行叔等四名主犯已死，按律赏赐数金，另外，还有四人参与了调换粮种，给予赐爵一级的赏赐。”
“秦越人晋升为三级簪袅，吴广晋升为二级上造，赵亥晋升为二级上造。”
“黥夫的功劳抵罪，城旦舂改判为隶臣。”
众人愣了愣，很快一阵狂喜。
秦越人挥了挥手臂，大喜道：“不仅有钱拿，还晋升了爵位，距离四级不更只剩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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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乌获、孟贲是秦国有名的力士，《孟子》《韩非子》等古籍多次提及，称为“力能扛鼎”的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