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食时（0700—0900），黔首拿着农具开始在田间劳作，官寺处理政务，工匠开始在作坊劳作。
秦越人穿戴整齐，换上了四级不更的服饰，简易护胸甲换成了边缘带有纹饰的护胸甲。
他脑袋上的单版布冠，也换成了双版布冠。
鲜明的深红色首服，换上了两块木板，意味着秦越人的爵位是士爵最高等四级不更。
秦越人吃过了带有少量肉食的朝食，站在工室的闾门口，看了一眼高大的闾门，心中只有一句话。
再见了。
骊山牢笼！
“你去哪里？”
项庄昨天见识了瞬间连击的剑术，比起秦越人还要热衷于练习剑术，日出中（0600）就从骊山传舍赶了过来。
“你现在是戍卒，没有征调不能离开工室，你是秦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呵呵。”
秦越人轻笑一声：“我以后不用服兵役了，先在骊山传舍住一段时间，等到掌握了项氏的军阵剑术，再去咸阳逛一圈。”
不用服役？
项庄愣住了，也糊涂了：“嬴王政没有大赦天下，你一个四级不更，只是个士爵，怎会不用服役。”
他虽是楚国的贵族，却深入了解过敌国秦国的各种制度。
从来没听说过，四级不更无需服役的说法。
“不更的意思，就是不用服役。”
秦越人自信满满的说道：“你是楚人，可能不知道四级不更的不更来历，因为不用服役，取了一个不更的名字。”
“哈哈。”
项庄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捧腹大笑：“本以为是我记错了，没想到是你一知半解，还在这里一本正经的教人，笑死我了，哈哈。”
一知半解？
秦越人愣住了，尴尬的说道：“怎么就一知半解，难道不是免除服役吗？”
“然，也不尽然。”
项庄摇头笑道：“秦国的服役分为好几种，秦国的男人十七岁傅籍，开始服役，除了两年的兵役，每年还要参加一个月的更役。”
兵役是当兵，一共两年的时间。
更役是免费劳动，如修筑城墙、道路、宫室、水利设施郑国渠等等徭役。
每年都要参加，从十七岁傅籍开始，一直到六十岁。
四级不更的更，说的就是更役。
不更，免除的是每年一个月的徭役。
并不是这辈子只用服役两年的兵役。
“这......”
秦越人傻住了：“如果不能免除兵役，我还要在骊山待两年的时间。”
他的呼吸一滞，有种窒息的感觉。
现如今是四月，骊山殉葬的时间只剩下最后八个月了。
秦越人不想死于殉葬！
“然。”
项庄略微思付，说道：“你想免除两年的兵役，倒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没有任何意义。”
“按照秦律，免除兵役的人需要有七级公大夫的爵位，应该说是，七级公大夫免除所有服役，兵役也就在其中。”
四级不更和七级公大夫看似只差三级。
实际却隔着一道天堑。
不说七级公大夫，纵是四级不更和五级大夫也隔着一道鸿沟。
四级不更是士爵，五级大夫是大夫爵。
不更晋升大夫不再是依靠个人的勇武，斩首多少级。
而是整个五十人或者一百人的军队，杀敌多少，才能晋升。
士爵晋升大夫爵，晋升方式从个人战绩变成了团体战绩。
“三十三人。”
项庄略微计算过后，说出一个惊人的数目：“你想从士爵晋升大夫爵，即便是最低等的五级大夫，也需要斩首三十三级。”
三十三级！
秦越人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居然需要三十三颗脑袋！
灭六国的战争已经结束，他去哪找来三十三颗脑袋。
“此外......”
项庄继续说出了一个噩耗：“还要满足盈论，再次增加了士爵晋升大夫爵的难度。”
盈是超过的意思。
秦军五十人，楚军五十人，双方在一场大战中厮杀。
秦军如果死亡了十人，斩杀了楚军三十三人。
领导秦军的屯长依旧不满足晋升条件。
盈论，意味着秦军净赚三十三颗人头，还要再杀十名楚军，弥补亏损十人。
实际斩杀的人头，就变成了四十三个。
不能有亏，只能盈。
项庄解释清楚了士爵晋升大夫爵的盈论。
秦越人沉默了。
“你为何想要离开骊山？”
项庄困惑了：“不仅是楚国旧贵族，六国旧贵族都在安排人蛰伏在骊山一带，骊山刑徒全是最好的兵源，一旦嬴王政驾崩......额......”
他说了一半，赶紧停下了，突然意识到秦越人不是六国旧贵族的一员。
项庄的光洁白皙脸容，露出几分尴尬，不能继续往下说了。
他看的出来秦越人不是个普通黔首，是个有抱负的人。
实在搞不懂，六国旧贵族费尽心思想要往骊山营安插人手，秦越人为什么拼了命的离开。
“唉。”
秦越人叹了一口气，自己何尝不知道骊山刑徒是天底下最精锐的兵源。
章邯依靠骊山刑徒，几乎帮着大秦续命，如果不是胡亥、赵高等人乱来，说不定大秦帝国已经延续了下去。
但......
秦越人不离开骊山，根本活不到十一年后的秦末乱世！
“实话告诉你。”
秦越人拿下来双版布冠，揉了揉发胀的脑门：“你也知道诸侯陵墓有殉葬的习惯，我......我担心骊山陵修建完成以后，避免有人熟悉墓道，盗走了骊山陵的珍宝。”
“杀了所有人殉葬！”
这话一出。
项庄一脸的严肃，不再笑了，也笑不出来。
他是贵族的一员，深知秦越人说的话很有可能变为现实。
秦越人死于殉葬！
“骊山陵已经修建的七七八八。”
秦越人的神色出现一丝绝望：“最多年底就能修建完成，还有八个月的时间，按照盈论的晋升，别说是七级公大夫，就连五级大夫都难能晋升。”
“大秦的郡县又遍布邮亭驿舍，普通的刑徒都难逃抓捕，何况是参与过骊山皇陵修建的人。”
涉及到骊山陵的修建，又是主动逃跑的刑徒。
必然引起秦国的重视，一定要把秦越人抓回来，免得泄露了骊山陵的秘密，导致陵墓被盗。
郡县密集着大大小小的邮亭网络，就算项庄都很难帮着秦越人逃走。
何况，还有秦军的追捕。
秦越人彻底绝望了。
“难道，我注定要死于骊山陵的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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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秦朝的役法，资料多，内容繁杂，还有用钱代替服役的过更，这里不详述，以后慢慢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