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让开道路。”
秦越人高声道:“拐卖的主犯是列长、敖、夏布商人,不知者不怪,你们不过是受到他们的哄骗,让开道路就不会受到秦律的严惩。”
这句话是哄骗在场的黔首,秦朝只要是触犯了法律,就会遭到严惩。
从来不存在,所谓的不知者不怪。
密密麻麻的黔首们不知道秦越人说的是假话,相互对视了一眼,慢慢的朝着外面退去。
一人。
十人。
百人......
没过多久,市肆的后院再次变得一片空落落,只剩下秦越人等人站在院子内。
“呼——”
秦越人长出一口气,后背早就湿透了,长襦贴着身体,一身的冷汗。
“不更!”
赵亥惊喜道:“秦律的严苛当真有用,三里市的黔首们都被吓退了,可以从这里安全的离开了。”
“不好说。”
秦越人皱起了眉头,注视外面还没彻底离开的黔首,忧虑道:“只是暂时逼退了围攻的黔首,在乡游徼和亭长们没有赶过来以前,终究是没有脱离险境。”
“希望可以拖够时间,支撑到乡游徼和亭长们赶过来。”
他丝毫不担心附近的亭长和列长勾结在一起。
双方就算是勾结了,亭长只要遇见了犯法的行为,也要先把列长抓起来。
否则,就会触犯不直罪。
“伯兄!”
列长的仲弟是滕氏所在闾里的里长,焦躁不安的说道:“秦越人把三里市的黔首唬住了,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我记得秦越人过来的时候,一共是四人。”
“你看市肆的后院,只有三个人!”
三人!
少了一人!
列长大惊,他只顾着思考怎么躲过去斩首的下场,心情焦虑,没有注意到后院只有三人。
仲弟提醒了他以后,列长赶紧数了数后院的人。
“没错,只有三人。”
列长的脸色骤变:“这么说来,秦越人早就安排一个人出去报信,通知附近的亭长过来抓人。”
“不好!一定要尽快杀死秦越人。”
提到杀死秦越人,列长又是一脸的忧愁,黔首们已经被他唬住,继续鼓动黔首们冲过去杀人。
不会有任何作用。
难道......
就要眼睁睁看着秦越人被救走!
不行!
列长不甘心,脸上闪过一丝狠色:“燔(fan)!”
一个燔字说出口。
仲弟浑身一哆嗦,被这句燔吓得说话都结巴了:“伯兄三思啊,燔可是重罪。”
燔又叫做贼燔。
也就是故意纵火。
秦律明确把故意放火焚烧他人房屋、官署或财物的行为定为重罪,处罚极为严厉。
“管不了那么多。”
列长心底一横:“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是秦越人死,就是我们亡,燔!”
“烧死了秦越人,一了百了,彻底掩盖住拐卖的罪名。”
仲弟无奈,眼看劝不住列长,只能带着人开始搬运干柴禾秆,堆放在院子的四周。
黔首们也怕拐卖的事情泄露出去,反正又不是他们烧死的秦越人,一个个积极跟在仲弟后面,搬运大量的干柴禾秆。
等到院子外面堆满了干柴,列长担心烧不死秦越人,命令黔首们搬来更多的干柴扔进去。
“不好!”
秦越人的脸色骤变:“列长这是要燔!”
“一把大火烧死我们,就能掩盖住拐卖,不用担心斩首的刑罚。”
他握紧了黄歇剑,拖延的计策失效了,只能被迫杀出去。
偏偏围在外面的黔首太多了。
逼退了密密麻麻的黔首们已经是极限。
如果秦越人主动杀人,黔首们只会反抗,在列长的带领下杀死试图突围的秦越人。
不冲出去就会被火烧死。
冲出去就会被密密麻麻的黔首们围殴致死。
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搬运干柴作甚。”
三里市的干柴不够用,只能打开闠门出去搬运干柴,已经通知了亭长的吴广,先一步骑马赶来,正好撞见了黔首出门,装作附近闾里的黔首,询问了一句。
一名黔首随口回答道:“烧死夏布市肆后院的那伙人。”
吴广的脸色骤变,立即下马,抱着一捆干柴急匆匆跑了进去。
“差不多了。”
列长看着堆满了干柴的后院,点了点:“附近的乡亭缺马,赶过来需要不少时间,你带人提来一桶桶水放在附近,免得火势蔓延,烧光了整个三里市。”
只是烧了一座夏布市肆,虽然肉疼,却还能接受。
如果烧光了整个三里市,不仅仅是肉疼了,附近三个闾里的黔首不会放过列长。
仲弟立即带着众多黔首,开始用水桶提来井水,放在周围,随时准备扑灭蔓延的大火。
“可以燔了。”
列长看到一切准备妥当,冷笑一声说道:“点燃大火,烧死秦越人和他身边的两人。”
大火即将烧死秦越人!
情形极度危急!
“列长。”
就在这时,一个用麻布罩着脸的黔首,惊慌失措的跑过去:“不好了,打上来的井水中出现了一条大河鲤。”
大河鲤就是黄河鲤鱼。
这名黔首正是吴广,不等列长说出滚开的话,直接拿出了大河鲤。
一条鳞片呈现黄褐色,腹部淡白,尾鳍、臀鳍呈现深红色的大河鲤出现在众人眼前。
“金鳞赤尾!”
黔首们惊呼一声,差点跪在地面,像是祭拜社公一样祭拜这条大河鲤。
鳞片黄褐色、鱼鳍深红色的鲤鱼很少见,有一个金鳞赤尾的雅称。
迷信鬼神的黔首们,见到了这种金鳞赤尾的大河鲤,往往认为是吉兆。
“鱼腹好像有东西。”
吴广丝毫不理睬已经暴怒的列长,拿出随身的短剑,剖开大河鲤的肚子,拿出了一卷布。
他故意大惊失色的说道:“鱼腹藏书!大河鲤的肚子内有文字。”
吴广直接把麻布摊开,举在了头顶,高呼了起来。
“斩黑蛇,社公子!”
愚昧的黔首们亲眼目睹了鱼腹藏书,心中惊惧,两腿一软,全部跪在了地面不停磕头。
“斩黑蛇,社公子!”
“我听人说过,社公子就是围困在院子内的秦越人。”
“社公赎罪啊,小人不是有意围堵秦越人,全是列长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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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燔是火烧的意思。纵火罪出自于睡虎地秦简中的《法律答问》
注2:金鳞赤尾在《诗经》《史记》都有记载‘洛鲤伊鲂,贵如牛羊’的说法,根据颜色不同,分为青鲤、红鲤、黄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