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视线定在陈克己脸上，缓缓挪开，眼角余光又带到一眼，没说话。
领证的事，她没打算跟科里同事讲，弘济关系复杂，尤其刚升副护士长没到半年，科里百废俱兴，她可不想因噎废食。
他忽然跑来，常遇春第一反应是抵触。
是以，她没给他好脸，径直往前走。
“……”
陈克己张了张嘴，感觉热脸贴了冷屁股，撇嘴悻悻提眸盯她背影。
副护士长怎么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忽地。
他眼珠一转，醍醐灌顶，连忙快步跟上，嬉皮笑脸小声笑道，“吃饭了吗？”
“……”常遇春被他噎了下，余光瞥他，站下脚步。
怎么不走了，陈克己一愣。
常遇春眼神示意——护士休息室。
—
“常护长打什么哑谜……”侯春田不明就里，呆呆看着远去身影发呆。
都说耳鼻喉护士轻松，她完全不认同。
见天有家属来闹。
那黑衣服帅哥，一看打扮就是患者家属，别又是来科里找茬的吧。
侯春田瞬间神经紧绷，猛一转身，胳膊肘撞上杯子，水洒了林雨竹一身，深蓝色针织开衫立马洇湿。
水滴飞溅，连带打湿护士台里侧文件，侯春田抽纸收拾，手忙脚乱。
“常护长她——”侯春田挺担心。
咸吃萝卜淡操心。
林雨竹攥着擦拭开衫，瞥她，“春田，你听过咱们科的传说吗？”
“……”侯春田懵懂摇摇头。
“咱们科的传说，一直谈不上恋爱的副护士长常遇春，单身一定有四个原因。”
“要么她是一只难钓的鱼，要么是一头倔强的驴，要么是一条颜控的狗，要不然，就是她有一颗反诈的心。”
“……”
这时。
护士站响铃，侯春田顺手扔掉纸巾，警觉看一眼床号，绕出去直奔病房。
林雨竹忽而心念一动，迈出去，看向刚常遇春的方向。
不知为何，她总隐隐觉得那个男的，似曾相识，就是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
她靠着护士台，犹豫要不要过去。
—
弘济医院资源配置紧张，空间尽数腾作病房，除ICU，手术室和急诊科有护士长单独办公室，其他科室不分职级，统一共享。
常遇春拧开门锁，看一眼身后。
门开个缝。
陈克己紧忙伸进一只脚，先顶住门，然后见缝插针，闪身进来。
屋里没有窗户，走廊灯照进来，房间很小，迎面并排三张架子床，门口一张桌子。
咔嗒。
常遇春直接从里头反锁，
陈克己抖了一下。
—
医院的门都带两溜毛玻璃，外头光透进来，眼睛一时适应黑暗，倒也能看清。
“省电吗？”陈克己问，怎么不开灯，他抹黑放下餐盒。
常遇春避而不答，“你怎么来了？”
“奶奶让来送汤，我给你发消息了。”陈克己听出她不大高兴，识趣说明原委。
常遇春掏手机，在一堆未读消息里找到他，看完内容，“你怎么才来？”
“……”
玩太晚睡过点了。
陈克己不好意思说出口，局促地一挠额角，编个理由，“我从家里过来，有点远。”
“有多远？”常遇春问。
话音未落，她特别想撤回，又是护士职业习惯，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环山路。”
“哦，那挺远的，可我吃过饭了。”
“不要紧，这保温的。”
“谢谢。”
陈克己双手插兜，歪着脑袋看她。
—
想到他大老远来一趟，常遇春语气和软下来，“你吃饭了吗？”
怎么回事。
本来她想问“你还有事吗”，意思是没事就回吧，结果，脱口而出成了关心则乱。
好巧不巧。
陈克己打了个嗝，他一紧张就这样。
“……”
常遇春如释重负，肩膀一松。
她神情松动，刹那，陈克己精准捕捉，咧嘴一笑，又把话题接上，“我这是饿嗝。”
“……”
常遇春不想说话。
—
倏地。
门口一阵人影晃动，常遇春一秒戒备。
陈克己背对门，瞅她神情凝重，一副见了鬼，刚要打趣，被她伸手捂上嘴。
嘘，她比个噤声手势。
“……”陈克己一头雾水，忽闻她掌心淡淡桂花香，不由想起昨日午后，热吻滚烫。
他喉结滚动。
觉察到掌心异样，常遇春回头看他一眼，紧着抽回手。
“……”
外头人影徘徊几秒，不甘心走开。
常遇春松了口气。
中午全院消防大检查，主管安全的杨副院长带头，保卫科医务处，乌泱泱一堆人。
其他不值班的跟着去巡检了，这屋里才没人，她休假被临时叫来，走个过场就跑。
—
“走了吗？”陈克己配合地谨慎皱眉。
“你先出去，走东边的医护电梯，”常遇春塞给他一张卡，“拿着刷一下就行。”
陈克己低头一瞧，“就餐卡？”
“管用就行！”常遇春说着拧开门锁，探头观察片刻，招呼他，“门诊大厅见。”
“餐盒我拿。”她补充。
他一拿餐盒标准的患者家属，有卡，门禁也不认。
“……”
陈克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出去。
好家伙。
跟偷情似的，实在是——太刺激了！
—
弘济医院东边有一个小电梯，医护专用，上下楼出入口有人值班。
穿白大褂刷脸，不穿皮肤就亮一下就餐卡，只要证明是弘济员工就成。
常遇春没急着走，换了衣服，特意绕到护士站看了一圈。
配药间一角。
今天不是林雨竹值班这人怎么在，也没去消防检查。
她腹诽着，瞄一眼侯春田，这才下楼。
—
门诊大厅，人潮汹涌。
常遇春从扶梯下来，远远认出他。
陈克己一身黑，卓然而立，映着身后常副院长灯牌，黯然失色。
一错眼，他掏口袋接电话。
常遇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胳膊，一指外头，哪知陈克己一倒手，顺势挽住她。
自然到看不出半点蓄谋已久。
“……”常遇春惊讶瞅他。
陈克己专心致志。
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和母亲通话上。
“老三！奶奶让我转告你，郑重转告你，千万不能被姚贱人抢先啊！”
“抓点紧！”
“……”
“抢什么，包儿啊？”陈克己一听就头大，皱眉耷脸想骂人。
“别打岔！你能不能有点正行！”
“……”
常遇春扭头瞄他。
“陈克礼交女朋友了！”
“……”陈克己眼皮一跳。
烦死了。
克礼，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比他小两岁，陈家的私生子。
母亲的意思他懂，抢先要孩子。
挂掉电话。
陈克己转头，视线缓缓下移。
“……”
常遇春一眨不眨盯他，“什么抓点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