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收线，陈克己低头，正瞧见常遇春两只眼睛，黑葡萄似的，眨巴眨巴。
他后脖颈下意识僵硬，再一看左臂弯，她大喇喇挽着自己，陈克己有点不敢相信。
刚才那屋里，常副护士长还气得像不认识，没她对病人一半的热情。
怎么这一会就动手动脚了。
“……”
陈克己完全摸不着头脑。
右手揣兜，大拇指抵住食指腹，猛地一掐，疼得他眼角直抽搐，不自然地眨眨眼。
算了。
常副护士长都主动了。
陈克己不甘示弱，硬捞起她手腕，掌根一蹭，牢牢攥着她。
牵手。
—
常遇春全部精力都在只言片语上，好奇问他：“什么抓点紧？”
“……啊——”陈克己回味母亲的话，要是现在说要孩子太诡异，一错眼瞟到餐盒。
“让你喝汤抓点紧。”他理由随口就来。
“？”常遇春眉心紧蹙，不太信。
被他不由分说攥紧，说不上来心底一股酥酥麻麻的悸动，肢体接触果然太暧昧。
他的手骨节分明，掌心柔软。
她哪儿什么心情管其他的呀，注意力转移了，全在他手上。
陈克己满脸真诚，“奶奶说你上班儿太辛苦，让我送汤，还非得盯着你喝完。”
“要不，咱给她拍个视频，省得念叨。”
做戏做全套。
陈克己干脆得寸进尺，用力抓握两下她的手，“怎么样？”
门诊大厅人声鼎沸。
两人能听清彼此，自然挨得很近。
“……”常遇春想抽回手，暗里使了使劲，他劲儿也不大，但就是没成功。
“护士长，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哦。”陈克己笑眯眯，垂头看着她。
常遇春嗯了声。
于是。
两人走出门诊楼，肩并肩，手牵手。
—
怎么就牵上手了呢，陈克己如在梦中，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美滋滋地回味着。
管他呢。
陈克己俯身，另一只手接过常遇春拎的餐盒，“我平衡一下。”
“……”常遇春看一眼，伸手给他。
一递一送，陈克己夹克袖管擦着她额头掠过，常遇春闻到淡淡的鼠尾草味。
她是耳鼻喉科护士，对气味敏感，今天的和昨天味道不同。
常遇春没多想。
走出医院，两人横穿过马路。
—
“我去趟便利店。”常遇春指着前方五米开外的7—11，家里卫生巾用完了。
她松开他的手。
只剩餐盒，瞬间打破平衡，陈克己拔脚跟上。
便利店门头风铃清脆。
陈克己一米九，一排排货架如视平地，茫然四顾，张望常遇春。
不知不觉走到结账口，台面左侧小货架，摆着凑单零碎，口香糖和——安全套。
“……”
陈克己喉结滚动，流连几眼。
刚挣扎伸手，常遇春走过来，手捧两大包东西，他随意搭眼，还以为是方便面。
定睛一看。
“……”
陈克己悻悻收回视线，抿嘴憋着笑。
没错。
他被自己的龌龊给逗乐了。
—
常遇春要掏手机付款，陈克己习惯性一把拦下，“放着我来。”
“不用。”
“……”
陈克己摁下她的屏幕，同步抬起付款码，照直向前一怼。
开玩笑。
跟哥出门哪有让女人掏钱的道理。
不管买什么。
何况，还是自己女人。
—
结账离开便利店，两人往小区走。
摸到兜里手机，常遇春想起他发消息没看到，嘱咐道：“以后有事直接打电话。”
“消息不一定及时看到。”她又补充。
陈克己侧脸看她，“看条消息能费多大事儿？”他不理解。
“倒不是费事，”常遇春苦笑，拨弄着手里购物袋，“病人会投诉上班时间玩手机。”
“有没有人权！是病人还是阎王？”
“护士坐下都有罪，习惯就好了，所以，你有要紧事就打电话。”
“……”
陈克己突然语塞，盯着她看了好久，险些撞到电线杆。
—
两人一路沉默，走进电梯，陈克己主动摁下楼层，昨天刚来过，他记住了。
轿厢门开。
斜刺里一个人影蹿出，黑色大衣带起一股寒意，结结实实堵住去路。
陈克己愣住，下意识护住常遇春。
然而，下一秒。
常遇春眼疾手快，绕了两圈，扔铅球一般，将购物袋猛丢出去，断喝一声。
“贺正文！”
说着。
常遇春手肘高抬，直杵贺正文胸口一搡，逼他趔趄败退，咚地，撞上门厅墙。
贺正文捂着后脑勺直跳脚。
“小春！你听我说！”
“说个屁！你给我闭上嘴！”
“小春！小春！”
“说了不要叫我！”
“……”
常副护士长战斗力爆表。
陈克己暗吸一口气，回眸，瞪大双眼。
“贺正文！你到底想干嘛！”常遇春弯腰捡起塑料袋，不依不饶照着他脊背就打。
“……”
陈克己本来想帮忙，看了一会，发现压根插不上手，饶有兴致环臂看热闹。
无论如何，让她先把气出了。
—
纠缠不休。
陈克己实在看不下去，趁贺正文不备，长腿一伸，横在他脚前，踉跄几步。
“你说你跟个女人较什么劲，贺师父。”
“……”
听不得“师父”，贺正文气得双眼冒火，逼视陈克己，恶狠狠，“你是什么东西！”
闻言。
陈克己眼皮一掀，不紧不慢勾唇，欠身拽常遇春手腕，往怀里一带，瞥他一眼。
宣示主权吻她。
贺正文一哂，“陈老三，你连个戒指都没给她，嘚瑟个什么劲儿！”
“别再说你是三少爷，你爸心疼他那小儿子比你多，人家在唛斯啤酒，你呢？”
“这事儿，我猜你没告诉小春吧。”
陈克己笑容渐冷，脸色稍沉，忽地一笑，“少跟小爷玩杀人诛心那一套！”
“管好你的嘴！”他沉声，心下狐疑。
克礼的身世，是陈家最大秘辛，只有极亲近的人才晓得，他贺正文从何得知。
得找人调查一下这个货。
—
“贺正文！你再不滚蛋我就报警！”常遇春给他看手机屏幕。
110只待拨号。
“……”
贺正文犹豫，他了解她言出必行，今天特意堵她，其实为了说回弘济上班的事。
当初辞职纯属一时冲动，外头大环境不好，医美见天担惊受怕，不如大三甲。
在常遇春面前，让他怎么放低身段都无所谓，只要能再回弘济。
没想到陈克己也在。
“你还不走？”常遇春举起手机。
贺正文一咬牙，指着她身后陈克己，连连点了几下，忿忿道：
“小春，你不相信就自己问他，问问他每天都干什么！”
“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可你也别——”
“闭嘴吧你！”常遇春见势又要冲上来。
陈克己伸臂打直，抱着拦下她，替他摁下电梯，不忘揶揄道，“贺师父求你快别念紧箍咒了……”
“……”
轿厢门开启。
贺正文迟疑两秒，门即将关闭时，他瞅准时机，一个箭步钻进去。
门厅。
常遇春与陈克己对视一眼。
笑得乐不可支。
笑着笑着，常遇春忽地沉下嘴角，“陈克己，你老实交代，平时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