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骤然振动,屏幕闪啊闪的,那姑娘显然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缩回手去。
“你有电话。”姑娘说。
轿厢拥挤,陈克己夹在当中动弹不得,手机贴着胸口,振动不休,像外放的心跳。
不多会电话挂断。
随着电梯停顿,陆续有人走出去,空间肉眼可见松动不少。
陈克己总算有机会放松双臂,他架起胳膊肘,旁若无人前后抡动几下。
姑娘还等着加他好友,仰脸眨巴着眼,湿漉漉地瞧着他,“帅哥。”
她刚想多说,轿厢门开启,楼层到了。
同事簇拥着鱼贯而出,姑娘恋恋不舍瞄他好几眼,最终眼睁睁看着厢门再次关闭。
“……”
陈克己深呼吸,随后摸出手机。
一个未接。
他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凤城地方真邪,常副护士长来电。
有点难以置信。
陈克己偏头活动脖颈,猛提一大口气,缓缓吁出,然后回拨过去。
叮。
楼层提醒33层到了。
—
嘟嘟。嘟嘟。
陈克己款步迈出,通话进入空洞拨号。
这时。
身前一个人影冷不丁横插进来,大力一拍他肩膀,陈克己握着电话的手一抖。
好巧不巧拇指蹭上挂断键。
“老三!”
陈克己循声扭头,顺带瞥一眼屏幕,正想骂,但瞧来人,先不动声色揣好手机。
“二哥。”
“今儿怎么有空来视察工作?”
陈克俭单手插兜,倨傲一抬下巴,嘴角挂着一丝薄笑,朝他身后张望一番。
“给二姐送快递。”陈克己笑得人畜无害,瞎话张口就来。
“东西呢?”陈克俭满眼不相信,闲闲打量他,故意揶揄,“别说你走得急忘了带!”
陈克己嘿嘿一笑,揣着明白装糊涂,顺着话茬就坡下驴,“要么你是二哥呢!”
“……”
闻言,陈克俭干笑两声,回首一指前头,“去吧,刚开完会。”
说着他提步就走,不作停留。
—
擦肩而过时,陈克己眼角余光瞟向陈克俭,轻嗤一声,抽回视线。
别以为三少爷我不知道你什么货色。
二表哥陈克俭,人前人后两张皮,奶奶在跟前时,对他和和气气的,但凡奶奶不在,那一张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陈克己一直懒得和他计较。
十年前,二婶子乳腺癌病逝,那时二表哥人在国外回不来,还是他代执幡引路,摔盆碎瓦,为这事让父亲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奶奶十分欣赏他的“义举”。
事后,陈克己才知道原委。
陈克俭当时带了一堆嫩模在海上开游艇趴,遭遇风大浪急,最后还叫了救援。
从此,他对陈克俭就多了一层滤镜。
逢人只说三分话,尤其对二表哥。
—
33层走廊冗长幽静,电梯厅位于当中,陈克己左右四顾,不知道该往哪而走。
“三少爷!”小段夹着嗓子叫他,边往前走边挥手提示,“在这儿!”
恐音量过大惹怒里头,自觉压低几分。
陈克己手提咖啡不紧不慢溜达过去。
—
走廊两侧透明玻璃,磨砂腰线,几间大办公室依次排开,里头忙碌人影绰绰。
陈克己边走边看。
小段引着他七拐八拐,走进一个玻璃花房,阳光刺眼,陈克己不禁眯眼。
“到了。”小段轻声提醒,收住脚步。
陈克己撑着眼皮扫视环境。
好家伙。
嘉德悦里居然还藏着这么个水月洞天的地儿,置景小桥流水,别有意境。
简直就是将京都搬回了凤城。
—
“你小子!”陈克真手端小茶壶,从屏风后绕出来,“自个儿在底下做什么才上来!”
言外之意你是不是故意的。
陈克己没说话,专等小段外头带上门,才热络挽着陈克真,扬手一亮,“给!”
潜台词是我还不是给你买咖啡去了。
陈克真温柔笑笑,招呼他落座,直言不讳表示,“特难喝对吧!你都没给自己买。”
“来一趟不能空手嘛!”
“我就知道你没好事找我!”
“谁让你是我二姐!还是亲的!”
话音未落。
陈克真抬手捋着耳后碎发,斜斜瞪他一眼,“说吧,不说该憋死了。”
—
黄花梨长几上,水滚。
“不着急,我先喝口茶。”陈克己大喇喇跷着二郎腿,掀开茶叶罐,随意搭眼一瞟。
二姐连水都烧好了一定早侯着他来。
“……”
陈克真不再接话,净手烹茶。
全套标准茶道一气呵成,这一刻,陈克己觉得身心彻底治愈,险些忘了此行目的。
趁品茗间隙,陈克己和盘托出。
从会所气走常遇春,路遇谢逍撑腰,一直讲到狗皮膏药贺正文,和她不接电话。
“她是我媳妇,我们俩受法律保护,领证前再怎没解,她也不能冷暴力吧!”
“你没看见她对裴家那老二,逍总,那两眼放光,就跟你看见钻石一模一样!”
“……”
陈克真越听越想笑。
贼老三,表面无坚不摧,放荡不羁,内里简直是情窦初开,天真无邪。
“二姐你笑什么!”陈克己一秒垮脸。
陈克真敛眸泡第二泡茶,“你继续。”
“……”
陈克己继续吐槽。
—
偌大陈家,只有二姐克真跟他最亲。
想当初她去早稻田大学念书,陈克己恨不得陪她去。
奈何他日语实在太烂,只能听懂岛国爱情动作小电影里的台词。
原本大哥陈克勤也亲密,自从大嫂常朵儿进门,兄妹三人关系就和从前不大一样。
具体说不清,算一种只能意会的感觉。
是以。
很多时候,高门大院寂寞孤单,人人心思深重,陈克己只愿意和二姐分享心事。
—
第三泡茶过半。
陈克真淡妆,紧且蓬松的低盘发,露着特地整的精灵耳,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朵温婉富贵花。
她双手交叠于台面,淡淡一笑。
“你说的事情,我会尽快替你办好,我们接下来聊点正经事。”
“……”
近几日最听不得“正经事”这仨字。
陈克己摩挲茶杯沿,眼皮突跳,佯装一知半解重复尾音,“什么正经事?”
“关于你来唛斯啤酒做副总裁的事。”
“……”陈克己一口茶呛住。
陈克真面不改色,继续反问,“算不算正经事。”
“……”
瞧这话说的,怎么不算正经事呢,可太算了,陈克己腹诽。
合着净业寺老太太是通知不是商量。
—
“你刚过来看见陈克俭了?”陈克真语调平静,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疏离感。
陈克己嗯一声。
连名带姓叫人总有一种距离感。
“你觉得你能搞定他吗?”陈克真又问。
陈克己有点懵,“搞定他干嘛?”
“那你能搞定陈克礼吗?”陈克真三问。
“……”
连连推进,陈克己眉心紧蹙,迟疑提眸看向二姐,试探道,“要搞……权斗?”
别了吧他就想谈个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