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倾雪当然不会轻易说钥匙的秘密。
“只是怀念老太太,想在她房里坐会儿。”
骆倾雪指尖抚过雕花窗棂,阳光透过尘灰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管家狐疑的目光在她微颤的睫毛上停留片刻,终于躬身退去。
木门合拢时,铜锁发出年迈的叹息。
死寂重新笼罩房间。
骆倾雪转身的瞬间,西晒的夕阳突然刺穿云层。
那束金光不偏不倚打在墙面的水墨画上,宣纸背面的墨迹竟透出诡异的轮廓。
飞檐翘角,分明是座藏在山雾里的古寺。
骆倾雪心跳陡然加速。
寺庙?
凌氏每年新年,都会到寺庙祈福。
今年的新年,还是骆倾雪亲自陪老太太去的。
当时骆倾雪只是想要老太太承认她未来孙媳的一个身份。
当时还是为了自保。
难道,这铜钥匙开的是寺里的锁?
那里藏着什么?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几个字:晚上半山别墅见。
虽然是陌生号码,但这语气太熟悉了。
窗外暮色如血,将水墨画上的寺庙轮廓染成暗红。
她突然想起去年陪老太太上香时,曾见过偏殿有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可以去看看。
“备车。”她拨通司机电话,“去宝华寺。”
但突然又觉得,这个时候去寺庙太奇怪。
于是到了半路,又让司机往回开。
凌雨轩回来时,看到骆倾雪乖巧地站在花园里看花。
虽然天还是很冷,但春天的气息渐近。
凌雨轩走过去,“晚上天寒,你小心冻着。”
说着示意佣人,“拿披风来。”
骆倾雪笑,“我没那么娇贵,三少爷是不是忘了,我原本只是一个佣人。”
“现在不一样了。”凌雨轩道,“你现在是凌氏的副总裁,不是女佣。”
说完补充了一句,“英雄不问出处。”
说这句话的时候,骆倾雪能感觉到他的语气是真诚的。
他这个人,就算是现在变了,但也比很多人真诚。
在真诚这方面,甚至他比凌墨澜强。
“谢谢三少爷抬爱。”骆倾雪道,“三少爷,你为什么执意要把疗养院项目扩大呢?”
这是凌雨轩的核心机密,骆倾雪想知道,他会不会说给自己听。
凌雨轩果然犹豫了。
“其实我很想跟你说,但我又不能说。”凌雨轩道,“等我们结婚了,我再告诉你。”
骆倾雪瞪大了眼睛,“三少爷在说什么?”
“我会和你结婚。”凌雨轩很认真,“等我处理完手边的事,我就娶你。”
“可是我和凌墨澜……”
凌雨轩打断她的话,“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老太太是过去,二哥也是过去,只有你和我,才是未来。”
骆倾雪一时竟无言以对。
目前来看,他说的是对的。
这时佣人过来招呼:“三少爷,骆小姐,吃饭了。”
凌雨轩拉着骆倾雪的手,“去洗手,然后我们吃饭。”
……
骆倾雪指尖轻抚汤碗边缘,瓷器的冰凉渗进她温热的指腹。
“三少爷最近太操劳了。”她舀起一勺乳白色鱼汤,“我特意让厨房炖了鱼汤,您得补补。”
凌雨轩的金丝眼镜蒙着氤氲热气,镜片后的眸光晦暗不明。
他忽然捉住她手腕。
汤勺“叮”地撞在碗沿。
“你手在抖。”凌雨轩拇指摩挲她突突跳动的脉搏,“怕什么?”
骆倾雪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医生说流产后的身体……容易出虚汗。”骆倾雪轻声道。
这个借口天衣无缝。
凌雨轩松开手,舀起汤匙。
汤汁滑过他喉结时,骆倾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之前在厨房的时候,她往这汤里下了点东西。
她晚上得出去见凌墨澜,要避开凌雨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能使些手段。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凌雨轩的筷子开始夹不准盘中的芦笋。
“奇怪。”凌雨轩扯松领带,“今天特别困。”
骆倾雪适时扶住他摇晃的肩膀,“我扶您回房休息,你最近太累了。”
走廊的壁灯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凌雨轩半个身子压在她肩上,他看起来清瘦文雅,但其实很沉。
“小雪。”他忽然含住她耳垂,“你身上……有股……”
骆倾雪浑身绷紧。
“铜锈味。”他轻笑,“像奶奶房间里的味道。”
“三少爷太累了。”她推开卧室门,“您该休息了。”
凌雨轩栽进鹅绒被时,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
他挣扎着去摸床头柜的钢笔。
“明天的会议……”声音已经含混不清。
骆倾雪温柔地摘下他的眼镜。
“明天再说,好好休息。”
几分钟后,凌雨轩的胸膛终于规律起伏。
月光透过纱帘,将他温柔的轮廓勾勒得格外苍白。
骆倾雪悄悄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月光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树影,骆倾雪裹紧羊绒披肩快步穿过回廊。
老宅的夜巡保安刚转过墙角,她立刻闪身躲进紫藤花架下。
花枝扫过脸颊,带着初春的寒意。
“骆小姐?”
女管家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骆倾雪心里一凛,转身时已换上恰到好处的焦急。
“三少爷有些头疼。”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我去药房买点安神的药。”
管家狐疑的目光,“可以叫陈医生过来看。”
“不用了,太晚就不麻烦陈医生了。”骆倾雪道。
管家更怀疑,“可是这个点药房都关门了吧?”
“还早,没关。”骆倾雪晃了晃手机,“三少爷说只要那个特制的止痛药。”
她故意露出腕间的红痕,那是刚才扶凌雨轩时被他无意识攥出来的。
管家目光在那道淤青上停留片刻,终于侧身让路。
“需要叫司机吗?”
“不必。”骆倾雪拢了拢披肩,“司机应该休息了,我打车就行。”
说完转身就走,走到转角处,骆倾雪突然回头。
月光下,管家仍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她举起手机晃了晃,假装在叫车。
凌墨澜让她晚上过去相见,不会不给她安排车吧?
果然,一辆黑色奥迪驶了过来,停在她的面前。
骆倾雪打开车门,上车。
开车的人蓄着小胡子,戴着眼镜。
凛洌气息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