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亦洲从屋里出来后,心中愤懑,脸色难看得很。
思来想去,他去前院找承庆侯,细细说了。
承庆侯叹息,“以往赈灾,层层克扣,就没有不贪的。”
谢亦洲剑眉冷竖,愤慨道:
“照元烟所说,比贪要过分多了,仗着地方偏远,竟违逆朝廷指令!
陛下早免了北关四郡赋税,他们私下却还在征收。
摆明了就是笃定老百姓没法来京都告状,一手遮天!”
承庆侯眸光暗了暗:
“朝中早有北关人祸大于天灾的传言,看来是真。
只是咱们不负责赈灾,没法插手。”
他神色晦暗,不像谢亦洲那么愤怒,大概是见多了这种事,更多的是无奈。
“父亲,夜明关像曾家这样全家饿死的不在少数,咱们既然知道了,哪有不管的道理?”
谢亦洲拳头攥紧,微眯着眸,言辞坚定。
元烟说她们村子里的人饿死一大半,有人实在饿得受不了,或割下自己的肉吃,或易子而食。
这种惨状他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承庆侯不置可否,只道:“上个月陛下刚派了巡抚往北关,再有两天就回来了,且再等等。”
承庆侯也不忍心,但他更懂贸然出头的后果。
谢亦洲平日虽稳重,毕竟还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听到民生凋敝的凄惨情景,自然不可能气定如常。
他现在是一时有气,只想解决问题,但没顾虑这里面多少弯弯绕绕。
不觉夜已深了。
谢亦洲去沧竹院还没回来。
秦如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难免挂念着,也睡不着。
倚坐在床榻边看书,头不时一点一点地犯困。
谢亦洲回来后本来还想去书房歇着,可看到东厢房的灯竟还亮着,脚步不由转了方向。
推门进去时,就看见秦如颜似蜷缩打盹的小猫。
人倚在床边,头窝在纱帐里,桃腮微鼓,发丝垂落鬓间。
手里还紧紧抱着本书不松开。
谢亦洲没往前走,犹豫着是否离开,让丫鬟进来伺候她睡觉。
却忽然看她稍稍动了下,紧接着整个人往前倾,眼看就要栽到地上。
谢亦洲猛地一惊,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前,眼疾手快在最后一刻将人拖住。
他呼吸微滞,静了几息,缓缓低头。
女子芙蓉玉面,稳稳贴在他怀中,纤长睫毛微颤了颤,格外乖巧。
谢亦洲阴沉了一整天的脸,此时突然浮出一抹浅浅笑意。
他手小心翼翼地揽住秦如颜脖颈,抱她躺下睡。
秦如颜有所感知,醒来,与他视线对个正着,直起身子揉揉惺忪睡眼:
“回来了。”
谢亦洲咳嗽两声,忙往后退了步:“嗯,怎么不躺下睡?”
秦如颜理了理衣衫,不好意思地笑笑:
“世子一直没回来,等着等着就困了。”
谢亦洲微愣了愣,原来她是在等自己?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等他吧?
往常谢亦洲回来晚了,再进来时秦如颜也已经睡下了。
他心底顿觉温暖,将要去书房睡的话默默咽下。
“嗯,我回来了,快睡吧。”
秦如颜在屏风后换衣服,半晌,却又听谢亦洲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没回来,你会一直等我吗?”
秦如颜被他问得一脸懵:“啊?”
“如果我晚上不回来,你就会等我吗?”
秦如颜点点头,心道这是自然。
点完头又意识到他看不到,于是出声:
“当然,多晚回来我都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