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妇幼保健院的走廊，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这味道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地包裹着每一个人。墙角廉价的茉莉味空气清新剂试图掩盖消毒水的刺鼻，却适得其反，混合出一种甜腻得令人作呕的气味，直钻姜雨薇的鼻腔，让她的头隐隐作痛。
姜雨薇静静地坐在VIP候诊区的皮质沙发上，沙发的触感微凉，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产检手册的边角，那手册上还带着淡淡的油墨香。身旁的赵宇，专注地回复着邮件，手机屏幕散发的蓝光映在他金丝眼镜的镜片上，闪烁着冰冷的光，如同两片锋利的冰刃。姜雨薇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的神情严肃，眉头微皱，似乎沉浸在邮件的内容中。
#34姜雨薇。#34护士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走廊的寂静，她推开诊室的门，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那笑容仿佛经过了千百次的培训。“张院长在办公室等您。”
姜雨薇缓缓起身，下意识地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涌起一丝母性的温柔。她走进张院长的诊室，诊室宽敞明亮，墙上挂着“省级产科专家”的铜牌，铜牌旁挂着《医德规范》，玻璃框里夹着光华陶瓷的感谢信，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张院长五十多岁的年纪，白大褂熨得一丝不苟，袖口别着一枚精致的铂金袖扣，那是光华陶瓷二十周年纪念款，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34血压正常，胎心也不错。#34张院长放下听诊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转向电脑屏幕，#34今天加个项目吧，无创DNA-p露s检测。#34
姜雨薇指尖一顿，心中不禁疑惑。#34张院长，我记得，上次不是做过了吗？#34她轻声问道。
#34这次是升级版。#34张院长没抬头，鼠标在屏幕上快速地点了几下，似乎在刻意回避姜雨薇的目光。#34赵总特意要求的，升级版的查得更全面。#34
赵宇收起手机，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那笑容看似温柔，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现代医学发达，多查查总没坏处。”他的声音平淡，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采血室里，紫外线消毒灯在角落嗡嗡作响，像只困在琥珀里的蜜蜂，刺痛着姜雨薇的眼睛。年轻护士的橡胶手套裹住她肘窝，姜雨薇正分散注意力，数着护士睫毛膏结块的根数。护士拆开一次性采血针时，姜雨薇注意到她胸牌上的名字被指甲刮花了，只能勉强认出#34刘#34字，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和不安。
#34袖子挽上去。#34护士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冰冷机器。她戴上橡胶手套，在姜雨薇的肘窝处按了按，眉头微微皱起。“血管有点细。
护士第三次拍打她肘窝时，姜雨薇突然按住对方手腕：#34等等。#34她从小皮包里抽出湿巾，#34酒精棉太凉了，我自己擦。#34
借着擦拭动作，她看清托盘里五支采血管——四支贴着医院常规的浅蓝标签，唯独第五支的墨绿标签上，#34LAB-A3#34的条形码像道新鲜伤疤。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姜雨薇下意识缩了下手，一阵刺痛传来。护士不耐烦地皱眉：“别动。”
#34这是什么检查？#34姜雨薇的指尖悬在标有#34LAB-A3#34的采血管上方。她歪头笑着拉开托特包，#34最近总忘补妆。#34说话间已举起手机，镜头对准自己微扬的下颌。
护士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下，橡胶手套捏着标签顿在半空，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34无创DNA-p露s检测的配套项目。#34
姜雨薇对着前置摄像头眨了眨眼，指尖在屏幕假意调整滤镜。镜头余光里，#34LAB-A3#34的条形码随着护士贴标签的动作微微晃动，她连按三下快门，将那串黑色字符框进画面。
赵宇倚在门框的身影投下菱形阴影，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姜雨薇立刻把手机转向锁骨，假装检查颈纹：#34最近好像颈纹都加深了许多。#34镜头却偷偷斜扫向托盘——采血管在金属架上轻轻摇晃，条形码在闪光灯下泛着冷光。
赵宇目光落在采血管上，又轻飘飘地移开，那眼神让人捉摸不透。#34存脐带血的手续办好了吗？#34
姜雨薇顺势用手机挡住半张脸，长发垂落间又抓拍一张。她将手机倒扣在检查床时，屏幕正显示自动上传进度的画面。
张院长笑着点头，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34赵总放心，都安排好了，干细胞保存二十年。#34
窗外救护车鸣笛由远及近，她对着手机摄像头抿了抿唇角，悄悄删除相册预览图。加密文件夹里，三张条形码照片正在黑暗中静静闪烁，每一张都精准对焦在#34LAB-A3#34的字符上。
检查结束后，姜雨薇借口去洗手间。她走进隔间，迅速锁上门，立刻掏出手机。
水流声掩盖了键盘的轻响。她给许念初发了条加密信息：查LAB-A3是什么机构，回复发到我另外那个手机号码。
三秒后，姜雨薇另外的一部手机已经收到回复：光华陶瓷内部实验室编号，去年因违规被罚过。
姜雨薇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又补了一句：再查查张院长和光华陶瓷的关系。
水龙头喷出的冷水在瓷盆里炸开银花，姜雨薇将手腕埋进刺骨的水流，看着冷汗混着血珠被漩涡卷走。镜中白炽灯在她瞳孔里碎成星芒，苍白脸颊浮着层青灰，倒像是产房里刚下手术台的产妇。
她用虎口狠狠搓了搓发烫的颧骨，翡翠镯子磕在洗手台发出闷响。镜面映出隔间门缝下晃动的黑影——那是赵宇的牛津鞋鞋尖。
“哗啦#34一声她拧大水流，用力扯了扯嘴角，镜中的自己终于扯出个弧度。姜雨薇长长吐气，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心情。
走出洗手间，赵宇正在和张院长低声交谈。见她出来，两人立刻停止了对话，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微笑。
#34饿了吗？#34赵宇接过她的包，动作自然得像个体贴的丈夫，#34订了你喜欢的粤菜。#34
姜雨薇微笑着：#34好啊。#34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赵宇突然开口：#34你最近和许念初玩的挺好？#34
电梯下行时的失重感涌上来，姜雨薇顺势往赵宇肩头歪了歪，指尖绕着他西装外套的纽扣：#34还不是你家小祖宗闹的？#34她睫毛扫过他衬衫领口，声音黏着三分困意，#34念初特意给我配的安神茶，现在总算能睡个囫囵觉了。”
说着用指腹轻轻蹭过他手背，腕间珍珠链跟着晃动：#34你那天在茶庄不是也尝了？就知道打趣人家的旧电脑，也不夸夸茶好。#34尾音带着被电梯嗡鸣揉碎的娇嗔，倒真像被失眠折腾得委屈的孕妇。
赵宇的喉结微动，镜片后的目光像扫描仪般掠过她泛着血丝的眼底。拇指在她手腕内侧轻轻摩挲了一下，那里还留着采血的针眼，他故意用指腹的薄茧碾过结痂处，此刻正碾过她脆弱的静脉，力道精准得像在盖私人印章。
餐厅的包厢私密性极好，服务生上完菜就退了出去。赵宇给她盛了碗花胶汤：#34多补补。#34
汤很鲜，但姜雨薇尝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她放下勺子，假装被汤烫到：#34好烫。#34
#34小心点。#34赵宇抽了张纸巾递给她，#34下周还有个检查，记得空腹。#34
#34什么检查呀？#34
#34脐带血预存评估。#34他语气平淡，像在讨论天气，#34爸认识个专家，说现在技术很成熟。#34
姜雨薇捏着纸巾的指尖微微发白。脐带血里的干细胞，确实能治很多病——比如赵书记最近查出的骨髓异常。她心中明白，这一切似乎都不是巧合。
当晚，赵宇在书房开会。姜雨薇反锁了卧室门，从梳妆台暗格取出另一部手机。
许念初的消息已经发来：张院长女儿在光华陶瓷财务部，去年刚升主管。
姜雨薇点开附件，是张院长家的房产信息——去年买的别墅，登记在他女儿名下，全款。
她删掉记录，将手机藏回暗格。窗外，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驶离小区，尾灯在雨幕中红得像血。
“赵宇这么晚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