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奥迪A8的雨刮器机械地来回摆动，却始终刮不干净挡风玻璃上那层厚重的雨幕。车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
赵宇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击着摩尔斯电码般的节奏，腕表秒针走动的声响在密闭车厢里清晰可闻。
“在想什么？”赵宇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像是从深渊中传来的低语。他侧头看向副驾的姜雨薇，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将她浑身打量个遍，仿佛要将她的心思看穿。
姜雨薇攥紧裙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什么，就是累了。”然而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更添几分紧张。
#34化工厂的补偿款，#34他突然开口，后视镜映出他镜片后的目光，#34我多给了死者家属三成。#34手指轻轻拂过中控台的文件夹，#34这是你父亲签字的收据复印件。#34
姜雨薇盯着文件上熟悉的签名笔迹，父亲最后一划总是上扬的习惯此刻像把钝刀。她伸手去拿，赵宇却突然加速超车，文件滑落到油门踏板旁。
#34小心。#34他俯身时西装前襟擦过她隆起的小腹，古龙水混着雪茄的气息扑面而来，#34孕妇不宜弯腰。#34
赵宇突然猛踩刹车，奥迪A8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溅起大片水花。
巨大的惯性让姜雨薇的身体狠狠向前冲去，安全带勒得锁骨生疼，几乎要将她勒断。她死死抓住车门把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是要冲破胸膛。
转头对上赵宇骤然阴沉的脸，他倾身逼近，身上混着雪茄和古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辛辣而刺鼻，几乎将她笼罩。
“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姜雨薇。”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冰碴，“记住，你的命，你爸的化工厂，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他故意拖长尾音，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动作看似亲昵，却充满了威胁，“都在我手里。”
姜雨薇强忍着胃部翻涌的恶心，浑身紧绷如一张拉满的弓弦。赵宇的手指逐渐收紧，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力道在一点点加重，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她的下颌。
“放开我！”她挣扎着偏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与恐惧，眼眶因屈辱和不甘而泛红。
赵宇却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阴冷而刺耳，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刮擦着姜雨薇的神经。他松开手，坐回原位，重新发动车子，继续在雨夜中前行。而姜雨薇，在这冰冷而压抑的车厢里，如坠冰窖。
晨光刺破云层时，姜雨薇推开茶庄雕花木门。陈年茶香混着潮湿的木霉味扑面而来，许念初正在擦拭茶台，青瓷茶具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二楼突然传来木质楼梯的吱呀声，周梅扶着扶手缓缓下楼，脖颈处的淤青被高领毛衣勉强遮掩，走路时右腿明显僵硬。
“喝点这个。”许念初将茶盏推过来，深褐色的茶汤表面浮着几片枸杞，“安神的。”
周梅的手指像枯枝般紧紧攥着录音笔，关节泛白得近乎透明，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干涸血迹。
#34他们发现我偷拍名单...#34她沙哑的声线像一团沾着砂砾的棉花，卡在喉咙里，让人听着都觉得嗓子发紧。
#34但没找到这个。#34
许念初的手悬在半空，终究没敢触碰那个布满划痕的黑色录音笔。当周梅按下播放键的瞬间，茶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赵书记特有的带着痰音的冷笑从微型喇叭里溢出，混着背景里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石科长，幼师名额就跟光华陶瓷的次品一样，该换就得换。”赵书记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阴狠，#34那个林晓萱不识抬举，就让听话的周梅顶上。映真土管局的工作丢了，我打算给她再安排一个单位，学历问题，你帮忙操作一下。她妈李丽萍手里，可攥着三条排污管道的检测报告...#34
录音笔突然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紧接着是石海谄媚的笑声，#34您放心，学籍档案都改好了。高映真的本科文凭是从临江大学#39调剂#39来的，校长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保证天衣无缝...就是费用......#34他的声音里带着邀功的急切。
瓷器碰撞声后，#34从特殊教育经费里支取，账目走光华陶瓷的残疾人就业基金。#34
录音戛然而止。周梅颤抖着解开衣领，锁骨处赫然烙着一个狰狞的#34Y#34形伤疤——和曲小婉畸形的小指形状一模一样。
#34这是他们的标记。#34周梅的指甲抠进地砖缝隙，#34所有不听话的女孩，要么被烙这个，要么...#34她弯曲小指，做出折断的手势。
姜雨薇的指尖死死抠住茶桌边缘，檀木纹理在指甲下硌出刺痛。录音笔里石海谄媚的笑声还在回荡，许念初突然抓起茶壶，滚烫的茶水泼在青砖地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三个人骤然苍白的脸。
“这些畜生！”许念初的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
周梅突然剧烈咳嗽，指节抵着嘴唇弯下腰，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账本的名单上，晕开一朵朵妖冶的红梅。
姜雨薇猛地想起昨夜会所走廊里石海撕扯女孩肩带的画面，胃里翻涌的酸水几乎冲上喉头。她摸出手机，屏幕上1117的数字刺得眼睛生疼——距离赵宇规定的“养胎时间”只剩不到半小时。
姜雨薇的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赵宇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指尖划过接听键，突然将手机放在茶桌上开了外放。
“在哪儿？”赵宇的声音裹着电流刺出来，背景音里传来汽车引擎声，“我让人给你炖了乌鸡汤，半小时内见不到人...”
“堵车呢。”姜雨薇打断他，指甲掐进掌心，“我让念初陪我选婴儿用品，商场信号不好。”她故意提高声调，让许念初配合着发出挑拣商品的杂音。
姜雨薇顶着孕肚，一路飞驰到家。赵家别墅的门厅里，水晶吊灯将姜雨薇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刚踏进玄关，就看见赵宇倚在楼梯扶手上，手里把玩着那枚折断的陶瓷笔帽。
#34茶好喝吗？#34他轻笑，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冷得像冰。
姜雨薇的背包突然被管家夺走，手机#34啪#34地摔在大理石地面上。赵宇的皮鞋缓缓碾过屏幕，蛛网状的裂痕在她脚下蔓延。
#34从今天起，#34他摘下眼镜擦拭，声音轻得可怕，#34你只需要做三件事——吃饭、睡觉、产检。#34突然掐住她的下巴，#34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见些不该见的人...#34
话未说完，保姆战战兢兢地递上一盅燕窝。赵宇松开手，温柔地替她拢好散落的发丝：#34乖，把补品喝了。阿姨会买你最爱吃的杨记糖糕。#34
姜雨薇望向窗外，两个陌生保镖正在花园里安装新的监控探头。她摸到口袋里周梅偷偷塞来的内存卡——那里面藏着曲小婉用畸形小指在会所厕所隔间拍下的照片：高映真的中专毕业证，和石海亲手伪造的大学文凭并排放在一起。
楼上婴儿房正在粉刷，油漆味混着新鲜玫瑰的香气飘下来。赵宇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34赵叔#34。他低头亲吻姜雨薇的额头，唇瓣擦过她紧绷的太阳穴：#34我去去就回。#34
大门关上的瞬间，姜雨薇摊开掌心——周梅用血在内存卡上画了个小小的#34Y#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