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雨夜
“你真可悲！”我站起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中了三皇子的圈套了？他利用你伤害的事可以大做文章，让袁秦两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看到那两家毁灭你就满意了？可惜你已经做了三皇子的侩子手。”
“那种行尸走肉般的腐朽的门第毁灭了也好，”袁汐雨凄艳的一笑，说，“我这一生对袁家也唯有憎恶二字罢了。袁家的女儿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是为了将来巩固袁家地位联姻的工具，我本以为我也会和我的两个姐姐一样，老老实实的接受袁家的安排，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顺遂的过完一生，可我没有想到，我还是遇见陈寰了。陈寰和我，是彼此命中的劫数。”
说完，袁汐雨便举起手中鲜血尚未凝结的匕首，反手刺向了自己的胸膛，我本想扔个暗器击落她手中的匕首，却突然想起来我的四星镖全都取出来交给疏云了，情急之下我只好原地旋身，将缠在腰间的鹰爪钩朝袁汐雨掷过去，鹰爪钩准确的将匕首扣在了尖刃中，被我远远地甩开，扎进了门框中。
“你不能死。”我走过去制住袁汐雨的双臂，“你死了念圆该怎么办？”
“念圆……念圆有他自己的命。”袁汐雨说，“我将他带来这个残酷的世上，是我的错，可我却无法再补偿他了。”
“袁汐雨！”一直沉默的秦百涟此刻突然冲上来，狠狠地扇了袁汐雨一巴掌，袁汐雨那么孱弱，这一巴掌险些将她打趴在地，“你既然说袁家不给你自由决定你的生死，那么好，你现在还不能自尽，因为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你给我听好了袁汐雨，你伤了三皇子，所以你必须自己来承担这个责任，不该让两家无辜的人来替你受罚，你没有自尽的权利！”
我有些不敢相信秦百涟会说出这样的话，以往他从不会将家族挂在嘴边，反倒是事事都以自己开心为先。我看着眼前这个眉目仍旧熟稔的少年，突然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发生了变化，而这变化究竟是往好的方向去，还是向深渊处堕去，我不知道。
三皇子受伤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来参加秦家孩子百日宴的贵宾们顿时化作鸟兽散，我知道肯定有不少人对这件事还是十分八卦，可八卦固然吸引人，却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我见秦百涟和袁汐雨的情绪都不太稳定，本想陪着秦百涟和他说说话，却被一名老仆气的请离了。
外边夜色渐深，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一场秋雨一场凉，我孤身站在秦府门口的屋檐之下，想到他们府中慌乱的情况，竟连回头再去借一把伞的勇气都没有了。我抱膝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想等雨势小一点再离开，可这雨却好似与我作对一般，反倒是越下越大了，我的风寒还没有好透，再加上刚才受到的惊吓，我此时竟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多了。
一双黑色的官靴突然停在了我的眼前，我抬头看去，好像是个熟人，他撑着一柄油纸伞站在我面前，门外挂着的灯笼光线有些昏暗，映不出他的眉目，可我却不知为何，笃定的认为那人是苏垣城。
“你不是不来么？你怎么来了？”雨声中我的声音似乎小得让他没法听清，他弯下身子，将耳朵附在我唇边，他鬓边的几缕发丝垂落下来，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有些痒，我贪心的靠近他，闻到他怀里有一阵隐隐的香风，混合着天香楼桃花酿的酒香，唯独不是我熟悉的灵犀木芙蓉香气。
“我来接你回家。”他说。
“我要你背我！”我也不知怎的，好像是赌气一般，猛地站起来，双臂张开，气鼓鼓的等着他背。
我站在两级台阶上，才将将与他平齐，他沉默的看着我，片刻后将手中的油纸伞递到我手中，转身背对着我。
我跳上去让他背着，雨点噼啪的在油纸伞上砸落，我有些疲惫的将侧脸贴在他的背上。
“怎么？”他轻笑道，“一个孩子的百日宴还把你累着了？”
“苏垣城，这一点都不好笑，”我在他背上有气无力的说，“你明知道今天秦府发生了什么。”
“哦？”他夸张的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秦府发生了什么？”
“三皇子被袁汐雨刺伤，秦府一片混乱，你担心我，所以才来接我。”我说，“难道不是吗？”苏垣城没有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说，“会让袁汐雨那么轻易便上了三皇子的圈套，看来秦相真的老了。”
“你要怎么办？”我问他，“此番三皇子必会借题发挥，大做文章，让秦袁两家吃尽苦头。四皇子一定会元气大伤，你是四皇子这一边的，你怎么办？”
“我哪一个阵营都不是，”苏垣城否认说，“你看我那日和四皇子多说了两句便认为我是四皇子阵营的人么？”
“难道不是吗？”我吃惊的说，“你收复苗疆为四皇子立下大功，还为此不惜将三皇子得罪得快要恨死你，现在你却又说自己不是四皇子那一边的？”
“我说了，我哪一边都不是。”苏垣城十分狡猾的说，“我只站在能给我带来好处的那一边。”
苏垣城说的话让我云里雾里的捉摸不透，片刻后我泄气了。
“我不猜了，苏垣城，你的想法我总也猜不透。那么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很累了，想睡一会儿……”苏垣城的背脊并不算多宽厚，可却让我觉得无比安心。
苏垣城也不过才是一个比我稍长两岁的少年人罢了，即便过早的进入了官场中，让他在某些时刻变得有些圆融，可在我看来他身上还是总带着宝藏般青涩的少年气，总让我轻易的便回想起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不在这些天我一直睡着的那间厢房，我的脑袋疼得快裂开了，强撑着从榻上坐起来，看见苏垣城正坐在桌案旁看书，油灯的火光被他压得极低，这么看书对眼睛很不好的。
“苏垣城，我怎么在这儿？”我一开口，声音嘶哑到连我自己都有些听不真切。
“你的风寒又严重了，乖乖躺好吧。”他见我醒了，搁下手中的书，将油灯熄灭，朝我走了过来。
“你做什么？”我紧张的攥住被子。
“就寝。”他言简意赅的撂下两个字儿掀开被子便躺了进来。
“让我走，我要睡我的房间！”我叫嚣着要站起来，却被苏垣城一把拦腰摁在了榻上，动弹不得。
“你风寒发热，夜里得有人照顾，疏云和丫鬟们早就睡下了，总不能再把她们叫起来。”他道貌岸然的说，“今天夜里先这么将就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