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被甜时的玻璃橱窗滤成蜜色,陈昭站在店门口,电动车的保温箱在脚边投下狭长阴影。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驱邪符,阮莺送的狐爪挂在钥匙串上,在风里轻轻晃动——那是小狐狸用尾巴卷着塞给他的,说能挡三道阴煞。

    "先生要什么?"系着草莓围裙的店员探出头,发梢沾着奶油,"今天的桂花蜜松饼卖得很好。"

    陈昭把手机订单亮出来:"21号桌,加双份桂花蜜的套餐。"他余光扫过柜台后的老板娘——对方正低头擦杯子,珍珠项链在锁骨处泛着冷光,每颗珠子都圆得过分,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球。

    "地下室包厢。"老板娘没抬头,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左转下楼梯。"

    陈昭拎起保温箱,金属搭扣在掌心硌出红印。

    楼梯间的感应灯坏了一盏,他扶着黏腻的栏杆往下走时,龙纹突然发烫,像有根烧红的针在皮下戳。

    地下室飘着股怪味,不是甜品的甜,是消毒水混着铁锈,越往下越浓。

    "叮——"

    拍立得的闪光在身后炸开。

    林灼从阴影里闪出来,墨绿风衣下摆沾着泥点,手里举着还在显影的照片:"昭哥你看!"照片上,原本空荡的墙面浮起十几块玉牌,和王婶脖子上的一模一样,每块都刻着扭曲的咒文。

    陈昭的后颈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他想起昨夜王婶昏迷时呢喃的"小慧的脖子"——小慧是二十年前孤儿院失踪的女孩,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跟着父母走了,只有老院长在她床头发现半块玉牌。

    "魂魄被封在."林灼的声音突然卡住。

    陈昭听见风从通风口灌进来的尖啸,本能地侧身——但晚了一步。

    一道黄纸符咒擦着他耳尖钉进林灼后颈,后者像被抽了脊骨的木偶,顺着墙滑下去,拍立得摔在地上,照片上的玉牌正在融化。

    "装得挺像。"陈昭盯着墙角阴影里走出来的男人。

    对方穿着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泛着青灰,正是论坛里有人提到的"心理医生灰鼠","我该夸你选外卖员当饵聪明,还是笑你不知道龙纹认主?"

    他捏紧保温箱提手,龙纹在腕间翻涌成血色漩涡。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检测到穷奇战族血脉碎片,融合度37%,是否激活?"

    灰鼠的手伸进白大褂口袋,指尖捏着块玉牌:"你以为凭个破系统就能"

    "是。"陈昭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滴在龙纹上。

    剧痛从手腕窜到天灵盖。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面扭曲,獠牙刺破牙龈,眼眶里烧着两团黑火——穷奇虚影从背后浮现,鳞片擦过墙面,在水泥上犁出深沟。

    灰鼠的白大褂"嘶啦"裂开,露出底下绣着玄鸟纹的黑袍,他的瞳孔缩成竖线,终于有了慌乱:"你、你怎么可能"

    "因为你们不该动王婶。"陈昭扯着裂开的袖口,穷奇虚影的爪子已经按在他肩上,"不该动孤儿院的孩子。"

    灰鼠尖叫着甩出玉牌,十二块玉牌在半空连成锁链,朝躺在墙角的林灼飞去。

    陈昭抄起保温箱砸过去——穷奇虚影突然张开嘴,黑炎裹着焦糊味喷薄而出。

    玉牌表面的饕餮图腾竟开始逆向旋转,原本凝固的咒文像活了般扭曲,发出婴儿啼哭似的尖鸣。

    "不可能.噬莲印的锁魂阵."灰鼠踉跄后退,撞翻了诊疗台,玻璃药瓶碎了一地,"你根本不是普通锻体境"

    "我是送外卖的。"陈昭抹了把嘴角的血,穷奇虚影的尾巴扫过他脚边,半扇铁门"轰"地砸在灰鼠脚边,"但外卖员也能送你下地狱。"

    突然,林灼在墙角发出闷哼。

    陈昭转头的瞬间,看见他的瞳孔变成了青灰色——那是阴阳眼被强行打开的征兆。

    林灼的视线穿过破碎的玉牌,穿过渗血的墙面,停在更深处的黑暗里。

    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昭哥那些玉牌"

    灰鼠趁机撞开后窗,黑袍下摆扫过碎玻璃,留下一道血痕。

    陈昭刚要追,龙纹突然灼痛,系统提示音急促响起:"镇世印碎片距离0.3公里,注意幽冥界"

    "先看林灼。"陈昭蹲下身,把林灼翻过来。

    符咒还钉在后颈,周围皮肤泛着青紫色。

    他刚要拔,林灼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青年的阴阳眼里还映着未消散的画面,嘴唇颤抖着只说出半句话:"噬莲印核心.有."

    警笛声从地面传来。

    陈昭听见店员的尖叫,甜时的霓虹灯在楼梯口明灭,像无数双眼睛在眨。

    他背起林灼,龙纹里的箭头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指向镇世印,而是更深处,更黑暗的地方。

    穷奇虚影在他背后低鸣,黑炎还在燃烧。

    玉牌碎片上的咒文仍在逆转,每一声脆响都像在敲钟,一下下撞着陈昭的太阳穴。

    他低头看向林灼,后者的阴阳眼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聚——无数玉牌悬浮在虚空中,围绕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心,有张被长发遮住半张脸的女人的脸。

    陈昭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新订单提醒。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光照亮林灼泛青的脸。

    订单地址写着"甜时地下室",备注栏是血红色的字:"加双份桂花蜜,要活的。"

    龙纹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陈昭把林灼的头往自己肩上按了按,转身走向楼梯。

    穷奇虚影跟着他移动,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像把随时要劈下来的刀。

    警笛声更近了。

    但有些东西,比警笛更响。

    林灼的指甲几乎要掐进陈昭腕骨里,他的阴阳眼在昏暗中泛着青灰幽光,喉间溢出破碎的气音:"昭哥那些玉牌在跳像、像心脏"他的睫毛剧烈颤动,瞳孔里的画面正以诡异的频率缩放——无数刻着咒文的玉牌悬浮在黑色漩涡外围,每块都随着漩涡的收缩膨胀而明灭,活脱脱是在模拟心跳的节奏。

    陈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龙纹下的血管里像爬满了烧红的蚂蚁。

    他想起昨夜翻老院长遗物时,那本被茶渍浸透的笔记最后一页:"天地同寿阵,以活魂为脉,玉牌为络,玄龟纹为枢"当时他只当是疯话,此刻看着林灼眼里的景象,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地下室的地面,不知何时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龟甲纹路,正顺着墙根往他脚边蔓延。

    "抓住他的玉牌!"陈昭突然低喝。

    林灼颤抖的手指指向灰鼠方才跌落的位置,一块沾着血的玉牌正躺在碎玻璃堆里,表面的饕餮图腾还在逆向旋转。

    陈昭弯腰去捡,龙纹突然暴起,烫得他掌心发红,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玄龟战族纹路共鸣,融合度+5%!"

    "你疯了?"灰鼠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不知何时爬到了后窗下,黑袍被龙炎烧出几个焦洞,露出胸口暗渊的玄鸟徽记。

    但陈昭没看他,他的视线黏在地面的龟甲纹上——那些纹路正随着他指尖的玉牌靠近,泛起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老院长说,龟纹是锁魂阵的死穴。"陈昭将玉牌重重按在龟甲纹中心。

    龙纹在腕间炸开血色光雾,穷奇虚影的鳞片突然变得半透明,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玄龟纹路,两者像两条活过来的锁链,"咔"地缠在一起。

    地下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灰鼠的黑袍"刺啦"一声裂开更大的口子,他的皮肤开始浮现和玉牌一样的咒文,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往龟甲纹中心拽。"不!

    这是主上的."他的尖叫戛然而止——穷奇虚影张开嘴,黑炎裹着玄龟纹路的金光喷吐而出,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

    "王婶?"陈昭听见头顶传来气音。

    抬头的瞬间,一块碎玉牌突然爆出白光,王婶的魂魄从中飘出,她原本花白的头发变得漆黑,左腕还系着小慧失踪那天送她的红绳:"快去码头!

    他们要."

    青铜锁链的脆响从地底传来,像有人正用巨锤敲打古钟。

    王婶的魂魄突然开始消散,红绳化作点点荧光,最后一句话被风声撕碎:"活祭"

    陈昭的手腕传来灼痛,他低头——龙纹不知何时多了道新的纹路,穷奇的利爪与饕餮的眼尾纠缠在一起,像团烧红的铁。

    林灼突然在他背上抽搐,拍立得从他口袋滑落,最后一张照片正缓缓显影:灰鼠的胸口,暗渊玄鸟徽记旁,用刀刻着歪歪扭扭的"活祭计划第147号实验体"。

    "林灼?"陈昭把人放下来,指尖探到他后颈——符咒还在,但周围的青紫色正在消退。

    林灼的阴阳眼慢慢恢复成深褐色,他眨了眨眼,声音哑得像砂纸:"我.看见那些玉牌在喂漩涡像在养什么东西."

    警笛声已经到了楼梯口,脚步声混着店员的哭腔:"警察同志!

    地下室有血!"陈昭抓起照片塞进怀里,龙纹里的箭头突然疯狂震动——这次不是镇世印,而是指向窗外,顺着方向看过去,能隐约看见江面上的货轮灯火。

    "码头。"陈昭背起林灼,穷奇虚影在他背后发出低沉的嘶吼。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狐爪挂坠,小狐狸的毛被体温焐得发软,像在给他最后一点安心。

    手机在这时又震动起来,新订单的提示音混着警笛声,备注栏的血字刺得他眼睛发疼:"加双份桂花蜜,要活的——第148号实验体。"

    "走。"陈昭踢开脚边的碎玻璃,抱着林灼往楼梯跑。

    穷奇虚影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像把已经出鞘的剑。

    他能听见灰鼠的黑袍在火里燃烧的噼啪声,能听见王婶最后那句"活祭"在耳边回响,能听见龙纹里新纹路跳动的节奏——和林灼阴阳眼里玉牌的心跳,一模一样。

    警灯的红光透过楼梯口的玻璃照进来,陈昭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最终消失在光影里。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下室最深处,龟甲纹中心的漩涡突然收缩成一点,黑暗中,一只裹着长发的手,正缓缓搭在漩涡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