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孟因陪着李少卿,都是赶在了入寝前才回来洗漱,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倒也清净,孟道子病也没好,大半夜的咳嗽声老远就传过来了,所以学徒们若是睡不着,还能轻声低语闲聊两句。
王希孟刚钻进被窝,墨诗就问道:“墨言,刚才夫子来过了,让我们们跟你说......”
“说什么?”王希孟警觉的问道。
“让你明天继续练笔,不能进学堂。”
王希孟沉默了,随后躺了下来,“知道了。”
墨诗见他居然不生气,好奇道:“你怎么不生气呢?其实你可以去跟二郎君说呀,给你换个先生,或者去陪着二郎君到学堂读书,这样就不用跟孟夫子硬碰硬了。”
墨诗说的这句话,是大家都心里话,反正不要跟孟道子正面冲突就好。
“我又没做错什么,我不会去求二郎君的,他让我练就练吧。”王希孟蒙上被子,手里捧着李少卿送的面具,安然入睡。
王希孟根本料想不到,孟道子对他的厌恶到底有多深切,整整一个月,他连学堂的门都不让进,练好了的字也都被丢出来,只准他连最基本的笔划,王希孟只能偷偷摸摸的趁着孟道子睡觉的时候,在一旁偷看师兄们画画,但一定要在孟道子醒来之前离开。
这样憋屈又被针对的日子,使得王希孟的功课落下了不少,等于从来没上过一节正经的课就一直被排除在外。
墨诗等人也不敢太偏帮他,若是被发现了,只怕跟他落得一样的下场。
随着时间的流逝,王希孟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管认真练字还是不认真练字,孟道子都没仔细看过他到底写什么,但他每日必须还是要把练好的字给他过目,这种憋屈感令他厌恶极了。
这日照例,他将字摆在了孟道子面前,想着反正他也不看的,顺手也就抽走了,没想到孟道子却出言道:“不必练字了。”
“什么?”王希孟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看你这人不是能书会画的,也别浪费功夫了,让小厮带你去西院学纂刻好了。”孟道子轻飘飘得一句话,将王希孟接下来的路给定下了。
王希孟张了张嘴,“为什么?”
“都说你不是这块料了没听明白么?”孟道子支起身子,“你们看什么,跟你们有关系么?”
底下的学徒连忙将头低了下曲,生怕自己跟王希孟落的一个下场。
王希孟站在那,他还不大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厮已经牵着他的手出去了,穿过回廊走过花园,直到站在了西院门口,他才愣过神来。
孟夫子竟然不让他学书画了?
“新来的?别站着了,去那边健块边角料跟着学吧。”一个年级差不多十七八岁的学徒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王希孟环顾四周,西院没东院那么大,做不过就是个小院子,到处都是石头木料,看起来像个木匠的家,学徒们都坐在廊檐底下。
王希孟刚接触这种东西,压根不知道怎么下手,这里的人也不认识他,也不理他,他只能从脚边捡一块石料,学他们的样子对着石料下刀。
他年纪尚幼,压根没力气,弄了好几下,石头上只有细微的擦痕罢了。
“哎,这又是孟道子那老头子弄过来的吧。”
“造孽,这么小的娃就送来了,来咱们这的,怎么说也得十岁以上才行。”
“孟道子在阿郎面前有脸面,比不得咱们。”
“是啊。”
“啊。”王希孟轻呼一声,他的手指被刻刀划破,鲜血缓缓滴落,一旁年长的学徒看见了,不耐烦的从身旁丢过毛巾,“捂着,别把血流干了,这么小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这不是给我们添乱么。”
“就是。”
王希孟疼的眼睛发酸,死死用毛巾捂住伤口,明明很想哭,却只能忍着,娘告诉过自己,他是个男子汉,不能常常哭的。
“哎,干的累死了,我去休息会。”
学徒们陆陆续续都走了,只剩下王希孟一个人坐着,等伤口的血不在继续往下淌了,王希孟翘起那根手指,用刀缓缓摸索,这次他不敢那么大力的去劈了。
用来做纂刻的石料松软,只是他力气太小了,根本还不到学这个的年纪,所以一整天下来,等回到东院的时候,手指上的伤到处都是。
为了怕李少卿发现,他今日便决定不去祠堂了,免得李少卿又要为自己惹事。
还好墨诗帮他打了饭,只是握筷子的时候,手指还是疼的不行,吃饭都不停的哆嗦,回了寝房,墨诗墨云帮他上药。
“还好文宣师兄怕我们有头疼脑热什么的,经常送药过来,这创伤药也算派上用处了。”
“是啊,墨言,你怎么弄得一手都是伤,吃饭的时候,我都怕孟夫子骂你发出声音,你那筷子抖得像敲鼓似得。”
“我自己不小心弄的。”王希孟也无奈。
颜乐洗漱回来,见王希孟可怜兮兮的样子,叹口气道:“墨言啊,我那边有几个兄弟,赶明有空我让他们照顾照顾你,万一你搬过去了,也好有个照应。”
颜乐这么一说,王希孟更急了,他才不想学纂刻,他只想画画啊。
墨诗低头道:“不如去求二郎君吧,让他去跟夫子说,别让你去学纂刻,夫子本来就是针对你,他说你不是这块材料,就是个借口罢了。”
“我已经连累二郎君跪在祠堂了,我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他。”王希孟低下头。
“什么不好麻烦的,咱们是兄弟。”略带薄怒的声音响起。
王希孟惊讶的转过身,“二...少卿,你怎么来了?”
满屋子的学徒见状,都起来行礼,李少卿随便的摆了摆手,坐到了王希孟面前,“你今天没来祠堂,我就觉得奇怪,生怕孟道子欺负你,我就来看看,结果,就听到你说麻烦我什么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王希孟否认。
“孟夫子说墨言书画不行,让他去纂刻,弄的一手的伤。”墨云壮着胆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