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是做什么的?”韩彦忠往书房那边走,问道。
“就是个普通的村妇,丈夫又死了,家里头没了顶梁柱,怪可怜的。”春姨随口一说。
韩彦忠蹙眉,“来府里多久了?”
春姨拿起手算了算,“快十个月了。”
“哦,在此期间,她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春姨纳罕,“阿郎,锦娘是什么地方做错了么?您怎么这么问。”
韩彦忠迟疑了一下,“额,算了,你还是将她叫来,我亲自问她。”
“是。”春姨欲言又止,连忙下去找锦娘。
锦娘正在厨房洗碗筷,春姨一屁股坐到了她对面的板凳上,冷着脸问道:“你刚才做错什么了?”
锦娘原本就神思恍惚,被这么一问,手里的碗应声而落,砸在了盆里,将另外的碗碟砸碎,她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去捡,被春姨一把抓住了手,“你到底怎么了?平日里你做事从不这么毛手毛脚啊,你是不是真的闯大祸了,快跟我说说,我去帮你跟阿郎求情。”
锦娘听春姨的意思,好像是要把自己赶出去,她结巴道:“阿...阿郎说什么了?”
“阿郎没说什么!就问了点你之前的事,现在让你去书房呢。”春姨担心地看着锦娘。
果然,还是没躲过啊,锦娘将围裙解下,一脸视死如归,走了两步后回头跪在春姨面前,恳求道:“春姨,如果我不在了,求求你,不要将我儿子也在洺州的事情说出去,求求你。”
春姨四下看了看,还好另外几个仆妇不在,连忙拉锦娘起来,“你赶紧起来,我答应你就是了,你说的怪吓人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锦娘摇摇头,“我先去见过阿郎。”
“好,你先去,阿郎是个好人,你若是没做错什么事,阿郎绝不怪你的。”春姨望着锦娘失魂落魄的走出厨房,心中的担心更甚了。
这能做错什么事让她怕成这样啊?
韩彦忠一直在书房等着,待锦娘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正襟危坐,“进来吧。”
锦娘点头,跨步入内,对韩彦忠行了一礼,“阿郎。”
“嗯,方才你为何流泪,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韩彦忠也不跟她废话,直接问。
锦娘抬起头,错愕地看着他,还以为韩彦忠发现了什么,原来只是问这个,她将手腕露给韩彦忠看,上面已经烫红了。
“方才茶水溅出,烫到了。”
“嗯,你说的也合理,可是,你的眼泪好像不止是为了痛而流。”被茶水烫到怎么会一脸气愤?
锦娘不语,韩彦忠也不继续问,二人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过了一会,锦娘才下定决心,抬起头问道:“我想问问阿郎,是否真的觉得孟氏皇后无辜。”
韩彦忠没料到,赵锦娘真的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与废后孟氏有关,他点了点头,“自然。那么你呢,你又究竟是什么人?”
锦娘二话不说提起裙摆俯首跪地,“民妇赵锦娘,见过韩相公。”说话间,泪水早已盈眶。
“你自称民妇,可见你并不把自己当作我府里的人,你称我相公,可是有什么话想说。”韩彦忠觉得,眼前的这个赵锦娘,神秘极了。
“是,民妇赵锦娘有冤,望相公能替民妇伸冤。”锦娘抬起头,坚毅而勇敢的说了出来。
“替谁伸冤。”韩彦忠蹙眉道。
“替废后孟氏。”赵锦娘话音一落,韩彦忠的脸色青了大半,连忙起身,到书房门口左右查看,确定无人,才将书房的大门关上,快步走到锦娘面前,“你起来说话。”
锦娘起身,韩彦忠低声道:“你是孟氏何人?”
“回相公的话,锦娘只是孟氏在洺州的仆人,在孟氏入宫后,便留在了洺州,嫁人生子。”锦娘毫无保留,左右今日不说出真相,韩彦忠也不会放过她,她就是赌,赌他是个好官。
韩彦忠点点头,“当年孟氏废后,孟氏一族全族都被牵连,在汴京城内的仆从们也一一发配,你在洺州又早已出府,难怪未受此难。”
“是,也不是,锦娘敢以这条命保证,孟皇后是冤枉的,其背后主谋就是现在的元符皇后刘氏与章惇!”锦娘说完,韩彦忠回过头来看着她,“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锦娘知道,锦娘早已被害得家破人亡,还有什么可怕的,韩相公,锦娘并非信口开河,您只要派人去打听打听,刘氏或者章惇亦或者是姓蔡的官员,是否有派人来洺州平安镇寻找伺候孟氏的奴仆们,便明白了。”
“你是说,刘氏与章惇曾经派人找过你?”韩彦忠这下把事情串联起来了。
“是的,我与官人听到孟氏一族出事的消息,下意识的躲了起来,但不敢走关卡,还在洺州附近的城镇徘徊,期间一个名叫蔡敏的人带着很多爪牙四处寻找我和官人,我们只好躲在了偏僻的云水乡,一个连本地人,都甚少知道的穷乡僻壤里,我们不敢外出,只能不停变卖自己的家产,后来,韩相公应该也猜出来了,我如何会在韩府卖身为奴。”
韩彦忠焦急的走了两步,蔡敏...不是蔡京的家奴么?蔡京是章惇的人,难道这两个人,跟刘氏果然有勾结?
“你说的句句属实?”韩彦忠问道。
“相公,锦娘到这个份上,我完全可以不说这件事,反正废后已是定局,刘氏已经成了皇后,新皇登基,我何必说出来自惹麻烦呢?但是我也敢问相公一句,若刘氏当真清白无辜,为什么会派人来洺州找孟氏旧人呢?她想做的,难道只是为了找到我们杀了我们么?恐怕不是吧,而是想对瑶华宫的孟皇后下死手才是真的。”锦娘说道最后,声嘶力竭。
韩彦忠内心震动,当年孟皇后被废,是悄悄进行的,这么大的事情从来没跟任何朝廷宰执们通过气,直接宣布了,他们旧党中人自然不愿意,随着废后,他们旧党也是死伤惨重,现在赵佶大开言路,孟氏也该复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