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最近很是开心,不仅仅是因为王希孟恢复如常了,更重要的是,比往日更加勤奋勤勉,虽然木雕被他搁置在了一旁,可是之前雕刻的功底使得他观物更为细致,画出来的画作也有自己独特的风格。
玉竹堂
王希孟立在窗下,手握笔,在绢上自如的描绘,邝启元坐在一旁瞧着,他这过了年后又高了一轮,加之气质越发沉静,倒越发像个小大人了,假以时日,怕真的是要一飞冲天。
“夫子。”王希孟已经拿了画到自己跟前。
邝启元近日瞧他练的差不多了,便有意教他设色,可是王希孟却屡屡失败,不是浓了就是淡了,总也画不好,不然就是用水太多把线稿都冲混色,等于好好的底稿也毁了。
“希孟,你的笔触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这设色,为何总是掌握不好呢。”邝启元挑眉,随后又怕他气馁,正准备安慰他。
王希孟倒是很平静,“我再练几幅,若还是不行,我再想想办法。”
邝启元张大嘴,王希孟已经抽回了画,回到窗下,从头开始了,邝启元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自己倒是小瞧他了,还以为他会对自己失望呢。
其实王希孟只是表面平静,内心比谁都害怕,他自从学画画以来,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挫折,哪有一个画师只会画线条,不会上色的,这样还如何进宫,成为名震天下的画师,王希孟这样想着,手里却越发慌乱,又一副画毁了。
他将笔搁在砚台上,看着画,叹了口气,爹小时候因为颜料不好,总抱怨,还上山自己去做,我要不要去试试呢?
“夫子,我先回家了。”王希孟起身说道。
“好,我跟你一道出去,正好绢布所剩不多了。”
二人刚至门口,几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就迎面撞了上来,她们兴许也没料到在这碰到两个郎君,霎时红了脸,其中一个眼睛大大的被其他姑娘推搡了出来,将个东西塞进王希孟的怀里就嘻嘻哈哈跑了。
王希孟全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呆看着手心里的布包,是麻布做的,上面歪七扭八绣了个字,“这是什么?”
邝启元摇扇轻笑,“许是小娘子们送你的礼物吧。”
王希孟蹙眉,“我并不认识她们啊。”
“夫子我可从来没收过呢,知足吧。”邝启元揶揄地说道。
王希孟对此事懵懂,但也敏感的察觉到是哪方面的意思,连忙将荷包丢进邝启元怀里,“我不要,夫子,我回家了。”
“这又不是烫手山芋,你怎么吓成这样。”邝启元颇为无奈。
王希孟不理他,急匆匆往外走,到路口,见那群小娘子还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瞧见他,连忙调笑,“王小郎君长得俏!快点回头瞧一瞧!”
王希孟红了脸,连忙从另一边走了。
“他拿了荷包没有呀?”
“难道没拿呀。”
送给王希孟荷包的小娘子红了眼,羞愤的跑了。
王希孟直走回了家,脸上的红晕才消退,锦娘见他气喘吁吁地,笑道:“这是怎么了,跑什么呀。”
“娘,什么是长得俏?”王希孟坐在板凳上。
锦娘一愣,蹙眉道:“这种荤话你上哪听来的?”
“我没去听,是别人说我。”王希孟局促道。
“说这些话的人,你少去跟他们说话。”锦娘没好气道,“看你的手脏的,快去把墨洗了。”
“知道了。”看来长得俏不是什么好话,王希孟想起她们看自己的样子,越发觉得是在嘲笑他,心中忿忿,把手洗干净就坐下来吃饭。
“娘,明日夫子留我吃饭,我就不回来了。”王希孟说道。
“这样,那也行,别给夫子添乱啊。”锦娘没想太多,直接答应了。
王希孟第一次撒谎骗人,心里扑通扑通跳着,其实也怪不着他,若是告诉娘,自己要跟爹一样,去山上采矿,怕是宁可多接活没日没夜做,存下钱给他买颜料也不肯让他去吧。
正午放学,王希孟便跟邝启元借了箩筐跟铲子,邝启元心中生疑,“你借这些做什么?”
“额,家里木料没了,我想去弄些来。”
邝启元摇头,“胡说,木料也不是你的力气能伐下来的,快说老实话。”
王希孟犹豫了,“夫子,若是我说了,你会告诉我娘么。”
“看情况,你先说来便是。”
“我...我想去采石矿,回来做颜料。”
邝启元叫他设色也是用墨来教,毕竟颜料还是用不起的,王希孟想到这个办法,倒也可行,便放下书本道:“你先别忙,留下用饭,用了饭我陪你去。”
“夫子不是还有课么?”王希孟惊讶地问道。
“是有课,让他们温书便是,我若是不陪你去,指不定你出什么事。”邝启元叹了口气,他还不知道王希孟么,小小年纪主意却大,决定好的事情绝不更改。
饭毕,王希孟便跟邝启元出发去最近的穹窿山,蜿蜒的山路宽阔,有富贵人家驱车前往山腰的寺庙中祭拜,王希孟和邝启元走了小道。
“希孟,你小心些。”邝启元在后头叮嘱,王希孟身形小,又灵活,穹窿山并不陡峭崎岖,反而有许多人踩踏出的山路供给行走。
邝启元没有采矿的经验,爬上爬下就已经要他的命了,他见王希孟上上下下走了一个时辰,便气喘吁吁的靠在树上问道:“希孟啊,我都忘记问了,你说采矿,你认识能做颜料的矿石长什么样么?”
“我认识呀,我爹小时候都弄回家来,我看过。”王希孟正说着,便扒开草丛,惊喜的发现了躲在树根下的丹砂矿,“夫子,这有矿!”
邝启元连忙跑过去看,树根长着下一颗血红的色石头,还有青苔附着在上面,亏这孩子能瞧见。
“不错呀,来,让我来挖。”
“好。”
邝启元解下凿子,开始对那块丹砂矿使劲,王希孟看着焦急,邝启元的准头有些偏,把自己的虎口砍的直发抖,那丹砂矿也没松动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