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今天再来一点绣线吧,还是要红色跟绿色。”如今绣坊街的店铺都关了,锦娘只能跟着其他打散工的绣娘打听,到以前从来不去的粗劣绣线铺买材料。
以前这铺子的掌柜都是卖给人缝补的绣线,好一些的绣娘压根看不上这里,如今也水涨船高,坐地起价,见锦娘寒酸,鼻孔都朝天了,“涨价了,前些天你买是三文钱,现在得三十文一种色,你要多少?”
锦娘诧异地看着掌柜,真是时移世易,这种一沾手汗就能褪色的绣线,竟然也要三十文了,她敛眸道:“祝您生意兴隆,我就不买了。”
“成,不买就走开,还有人抢着要呢。”
锦娘提着竹篮,靠在墙边咳了起来,或许是站在风口,从腹内涌上来的血气一股接一股愣是没消下去的样子,在路人嫌弃的目光下,她走开了。
喉头腥甜,锦娘蹙起眉头,这几日没什么活做,怎么这么累呢?
“锦娘!”
锦娘转过身,发现是良玉,二人相见,皆叹了一口气。
“你最近怎么样?”良玉率先发问。
“我也正想问你呢。”锦娘说完,又猛烈咳嗽起来,良玉见她南风天还穿这么点薄衫,连忙给她轻拍后背,“咳的这么厉害,可看了大夫?”
“咳咳咳...哪里还有钱看大夫啊,左不过就是伤风感冒罢了,无妨。”锦娘说完,良玉叹了口气,扶着她做到了绕河的木条凳上,“你又比前两年更瘦了,总这样可怎么好呢,绣坊查封了,不就是把我们这些当绣娘的活路都给断了么?”
“是啊,如今最便宜的绣线铺,我也买不起了,绣娘怕是不能再做了。”锦娘摇摇头叹气道。
“我早就不做了,现在我嫂子介绍我去了大户人家洗衣服,也算有钱拿。”良玉说完,锦娘便道:“还缺人么?”
良玉见锦娘说的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你要真想去,我就带上你。”
“想去的。”为了养活希孟,就算让她去倒夜香,她也肯。
玉竹堂
邝启元自从那日撞上了张娘子后,便日日盼着她能再次经过,情窦初开的模样就算是学生们也瞧出来了,还真是苍天眷顾,又或许是泥人张摆摊的闹市被查封,生意不好做,只能来垂花巷长期驻扎,这下可把邝启元乐坏了,一下课就眼巴巴从门口望着泥人张的摊位发愣,想看看张娘子来不来,他这点小心思逃得过孩子们,可逃不过自己的亲娘。
余婆婆一边淘米,一边眯起眼睛瞧自己木头桩子般的儿子,摇头道:“既然这么想知道,怎么不去问问人家。”
“问什么?”邝启元愣道。
“说你是个呆子,你还真就是个呆子,你跟娘说句实话,是不是看上之前那位卖花的小娘子了。”余婆婆揶揄道。
邝启元闹了个大红脸,“娘,这种事,你怎么直接问出口啊。”
“有什么不能问的,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寻常人像你这样的年纪,儿子都能上私塾了。”余婆婆白了他一眼,“若不是当年你爹出了事,咱们家道中落,也不至于让你这么大了也娶不着媳妇。”
邝启元敛眸,“娘,这些事就别说了。”
“所以娘问你一句真心话,你要是喜欢人家娘子,娘就去打听打听她家的情形,再去请个媒人,怎么样。”余婆婆说完,邝启元沉默下来,扭捏道:“可也不知道张娘子是什么意思。”
“这叫什么话,婚姻大事哪个不是父母做主的,也不是我夸你,你人品贵重,咱们邝家娶媳妇也是一心一意对待的,我也不亏待她,咱们家跟她们家又是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好的。”余婆婆数落完邝启元,就等邝启元发话。
“我...我还是想亲自跟她见一面。”邝启元有自己的主意,门当户对固然是好,可是,若是人家娘子不喜欢自己,也实在没必要上门提亲,误了人家。
余婆婆瞧他这不开窍的样子,叹了口气,“那可随你。”
邝启元继续站在门口看着学堂的孩子们围着泥人张打转。
泥人张如今差不多五十多岁了,面容还不算苍老,可是头发却白了大半,一双手灵巧极了,无论孩子要看什么样的玩偶,不过片刻就能做出来。
“翁翁,给我做个将军吧,我喜欢大将军。”
“好,好。”泥人张似是很喜欢孩子,一听童语,乐的眉开眼笑,十分开怀的模样。
“我也要,翁翁,我想要个美貌娘子,做成杨贵妃那样的。”
“那我也要,我要大老虎。”
锦娘倒是也会给王希孟钱,让他买些零嘴吃,但他从来不用,都是攒起来的,即使他也很想要一个泥人来玩。
同学们都拿着喜欢的泥人走了,王希孟想想也快上课,便站起来往回走,泥人张却叫住了他,“娃娃,送你个泥人。”
王希孟见泥人张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人送到自己面前,麻布衣衫,扎着蓝色的发带,不就是自己么?他惊喜的抬起头,对上了泥人张慈爱的目光,“拿着吧,我看你一直盯着看,一定是喜欢的。”
王希孟想了想,还是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了三文钱,“翁翁,我不能白拿你的,这么好的泥人,我得给钱。”
泥人张笑意更甚,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真是个好孩子,你们夫子教的好。”
王希孟摸着小巧的泥人,抬头问道:“翁翁,这泥人是怎么做的。”
“用面粉,糯米粉呀,你闻闻,香不香。”
王希孟还真的低头去闻了,什么也没闻出来,泥人张呵呵笑道:“傻孩子,没味道的,你们夫子老是眼巴巴盯着这边瞧,还是早点回去上课吧。”
王希孟点头,突然闻到一阵花香,原来是张娘子来了,王希孟对她行了一礼,“娘子好。”
张巧儿对王希孟有点印象,一群孩子里,就属他最少年老成,乖巧懂事,正打算跟他问好,眼前就站了一个人,正是方才还站在玉竹堂门口的邝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