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千里江山图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画学(八)
    今日的课又与绘画无关,都是些琴棋书画,包括一些生僻的文字,先生们一个个矫正读音,再讲解诗文中的意思,王希孟神思恍惚,没几个字听得懂,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连吃饭的胃口也没了,推开门回了房间,躺在床榻上,就这样盯着屋顶,心中乱如麻,若是根本学不会夫子先生们教的内容,他该怎么办?娘,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是夜,张择端净了手,接过妻子安娘递过来的帕子,柔声道:“我近日忙着画学的事,也没工夫回来陪你。”

    安娘人浅笑,“瞧你累的,就是教学生们画画罢了,怎么好几日都没得闲呢。”

    “官家有意培养人才,不能疏忽,光是教什么,如何教,都一一把我们叫到跟前仔细交代了才放人。”

    “我听人说,不仅里面雕栏画栋,就连伺候人的活计都是宫里的小黄门,内侍官呢。”安娘接过张择端脱下的外炮,挂在了架子上。

    “这话倒也不虚,确实是这样,杂流子弟出身不高,富贵之气难养,你要知道,宫内自古喜欢富丽堂皇之作,平民老百姓家的孩子,得好好学学,至于士流子弟也得学学正规的画院做派,可也不能学的太像,得另辟蹊径,难啊。”张择端叹了口气。

    “官人这话一说,我便明白了,你之前念叨着的那个孩子,可入学了?”安娘递过茶盏。

    张择端伸手接过,抿了一口,“入倒是入了,不过上课的时候,我去看了两眼,年纪还是太小了,跟不上啊,怕是能不能出头,尚未可知。”

    “既然进来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颜大人和颜娘子的忌日快到了,官人想必要去祭拜,我近日便去跟孩子睡了。”安娘神情柔婉,并没有因此而有妒意,张择端心下感激,握住了她的手,“安娘,多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为了打点,颜娘子我虽未见过,但到底跟我有一纸婚约,我在路上耽搁了,才没能救下她,我心中有愧。”

    “官人不必说,颜大人是个好官,你这些年从未在我面前表现过一丝难过,可是每当忌日总会彻夜难安,我是你的枕边人,你心中所想所思,我还能不知道么?你面上做着画师,但心里,是恨急了蔡京,官家识人不明,你且要多多忍耐,总会有他们生出嫌隙的那一日。”

    张择端看着妻子,如今她也不复青春少艾,但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如此了解他了,他点点头动情道:“安娘,你知道那个孩子么,你只要见到他,就知道,他跟我是一样的,我看他的画就知道了。”

    安娘点点头,“那么多达官显贵给咱们家送礼,为的就是入画学,其中也不乏真的有真才实学的,官人都不肯,偏偏给了这个孩子,我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不过年岁尚小,变数也大,官人仔细掂量,别押错了宝。”

    “嗯,我且再看看。”

    书房内

    王希孟将纸笔摊平,趁着别人都还没来,先练练字,昨日先生说他的手腕无力,总也达不到火候,他比不上其他人,总得追上自己吧。

    “嗳,这笔不错。”手中的笔突然被人抽走,而且是张茂,王希孟憋屈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你还给我。”

    张茂将他的笔在手中转了转,“怎么瞧着,比我那只好用多了,我跟你换吧。”

    王希孟没好气道:“不必。”

    “小小年纪,板着一张脸,多难看啊,你看我,上哪都是人见人爱。”张茂嘴里叼着王希孟的笔杆,嬉皮笑脸。

    不忍直视,王希孟拿了另一只笔,结果张茂又抽走了。

    “张茂!你到底想干什么!”王希孟质问道。

    “呀,我可是跟你一块读书的,你这么凶我,夫子教的同仁只爱,你忘了?”张子尧贱兮兮地说着惹人生气的话。

    “寡廉鲜耻,你还有一点脸皮么?!”

    张子尧见他气了自己就乐了,让你不理睬我,我自有千百种办法来烦你。

    王希孟原本以为自己骂完了之后,张茂能消停几日,让他好好安心学习,然而并没有,不仅没有,还多了许多麻烦。

    比方说夫子让练习的画作,他分明画好了,转眼就没了,害他被夫子痛斥学习不好还不用功,要不然就是操琴课,琴弦全部断了,这些根本就是有人做过手脚的,那人是谁,王希孟心里门清,可他没有证据,更重要的是,他就算有证据,去告诉了夫子,又有谁能制止张茂?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他是什么也没学进去,自己本身就跟不上,加上张茂给他使绊子,现在班上倒数第一,就是他!

    王希孟拖着身子,满心惆怅地回了房,平日里还没回来,松尔就会掌灯了,放好热水等他洗漱,今日屋内黑漆漆不说,还有一股奇怪的馊味,王希孟摸黑在桌上找到火折子,将蜡烛点燃,渐渐明亮起来的屋内,令王希孟心头一窒。

    膳房的潲水泼了床铺,被褥全部被人剪开,书本撕成碎片,书桌也被人砸毁,他许是气习惯了,到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冷静的很。

    他将完好无损的家具先安置好,再到小黄门住的地方,找扫帚,他一言不发,沉着脸,那些小黄门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反倒是松尔跟他迎面碰上了。

    松尔乍一见到王希孟,错愕片刻后,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路过,伺候石元任的长冬拉住了他,坏笑道:“你怎么不去帮忙啊。”

    松尔没好气道:“你爱去你去,左右是个任人拿捏的小娃罢了,原先我还当张郎君瞧得上他呢,大半个月早起晚睡伺候他,呸。”

    这话是说给王希孟听的,王希孟置若罔闻,拿过扫帚和清扫的抹布,冷着脸又走了,回了房,先是打水冲洗,将秽物扫除,不少杂流的人听到动静都过来了,彭明倒是想帮忙,却被华文拉住了,“你还瞧不出了,这些日子,这小子是惹到人了,别过去自找麻烦。”

    “可,可他跟咱们是一派的。”

    “他又不是正经科考进来的,原本还觉得他有过人之处,如今一个月过去了,他排最末,可见,是个走后门的,我跟他可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