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蔡京派人来的？张择端心里慌乱，赶紧四下环顾，王希孟若是躲在这，怕是任何柜子里都能藏身，张择端掩着门，盯上了最大的扁柜，心里的气愤无异于抓自己不成器的亲子一般了。
王希孟听声音便知道是张择端，可是他也不敢出去，万一被他训斥，或者被开除怎么办？
眼瞧着张择端越走越近，他吓得眼睛都不敢眨了。
“唰！——”柜门被张择端大力向两边打开，王希孟惊恐举着烛台的样子，落入张择端眼中，张择端压抑着怒气，挥袖道：“还不给我出来！”
王希孟茫然地点点头，将烛台放下，爬了出来，张择端二话不说，将柜门关上，抓着王希孟的胳膊就道：“来，跟我来。”
王希孟不明就里，便跟着张择端走，原来他的柜子后面有一堵墙，用力一推还有一个隔间，里头放了些书柜，但因为太久没人打扫，盘了不少蜘蛛网，但墙壁上有许多小洞，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王希孟看不大清楚，只能感觉张择端的手很用力的拽着自己的胳膊，没由来的，他问道：“张夫子，我...我来这只是想看书。”
张择端也不知道回头没回头，一股劲往前冲，到了最里头，他猛然推开一扇小门，外头的冷风夜雨立刻灌了进来，张择端将他一推，“走，什么也不要问，先回画学！”
王希孟点点头，从小门跑了出来，他发现，从这出来，就是画院的后门了，只要再走一小段路，便到了画学！如今画学跟画院合并，倒是便捷不少。
张择端将小门关上，淋着雨拉这王希孟狂奔起来，而对面殿柱下，蔡京派来跟踪张择端的人死死盯着门口，见还不出来，本就有些不耐烦，眼瞧着雨幕中两个人好似在狂奔，心中大惊，连忙也追了上去。
还好已经是深夜，这边偏远，过了角门便到画学寝房了，张择端冲进来就关上门，上了锁，随即冷着脸拽着王希孟一路往他的房间去。
而这边厢，小黄门倒了热茶淋着雨回来，推开门，“张先生？咦刚才还有人呢？”
紧锁的画学后门，一切看起来都安静如常，前来追赶的人站在门口，左右相看，没错，那两个人分明是进了画学的，还是赶紧去告诉蔡相公的好。
入了房，张择端便将门锁好，一脸凝重看着王希孟。
王希孟浑身湿透，缩在那，有些害怕怯懦地看着张择端，他素日对自己学业就抓得紧，所以自己也想好好争气，没想到就这样被发现了，当下急着跪了下来，“夫子罚我吧。”
张择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你今日在书库，看到了什么听到什么，一一说来。”
王希孟诧异抬头看他，但也不敢隐瞒，“一开始如往常一样，入夜上锁后便开始看书，看累了，就睡，可今日到了后半夜，书库打开了，我看到了蔡京，夫子，蔡京他......”王希孟思虑片刻，决定赌一赌，他赌张择端不是蔡京的人！
“蔡京他勾结内侍，探听圣上生活，还拿了朝廷的奏疏！现在去拦下蔡京，还能拿到证据，夫子，你带我去面见官家吧！咱们能绊倒蔡京啊。”王希孟越说越兴奋，脸上洋溢起了胜利的微笑。
“我就是人证啊，他们当着我的面给的！这样蔡京就不会继续兴风作浪了，百姓们不用受苦，官家也再不用受人蒙蔽。”
张择端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怒道：“天真无知！你以为，靠你的三言两语，能绊倒蔡京？树大根深的道理你懂不懂？官家跟他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想杀蔡京的，可不止一个人，为何哪些手握生杀大权的朝廷宰执都家破人亡了？难道是他们见不到官家？还是手里没证据去诬告蔡京？那些朝廷旧臣死的有多惨，你就没听闻么？蔡京其人，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曾放过，你一个黄口小儿能干什么？恐怕你现在走出去，就已经死了，还得连累整个画学给你陪葬！”
王希孟是真的没料到张择端的反应会是这样！任何一个能绊倒蔡京的机会，都不能放过啊，他委屈且倔强道：“天理昭昭，他现在有把柄落在咱们手里，只要去拦下他，就能拿到证据，为什么平白无故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机会？刚才若非有我，你已经被蔡京的人搜出来，现在指不定在喝孟婆汤了！你以为为何我会急匆匆把你从小门带出来？淋着雨狂奔至此！无知！愚昧！你狂奔了许久，没发现身后就有人跟着么？你这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张择端拍桌怒道。
王希孟浑身一紧，想起方才的样子，不禁惨白了脸，“夫子冒死救我？”
“我原先只是想来看看你到底在书库做什么？你可知道，被抓到你也是要被除名的！哪知道蔡京居然在那，得亏你还没胆大到直接出来，不然我怕是也要跟着你一块下地府了。”
“还好......”王希孟松了口气，瘫在地上。
张择端听着窗外的雨声，摇了摇头，“咱们怕是要给画学招惹祸端了。”
王希孟颤抖着身子，或许是冷的，或许是怕的，他端端正正给张择端跪拜，哽咽道：“夫子舍命救我，希孟惭愧，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闯下如此大祸，万死难辞其咎！”
张择端看他终于知道厉害，这才忍下脾气，将他扶了起来，“你最近几日千万不要去画院，就乖乖待在画学，任凭谁来问你，包括张子尧，你都要说自己不曾出去过，都在屋内，听到没？”
王希孟点点头，“学生知道。”
“也不要来找我，千万不要！”张择端厉声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王希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心中的害怕才开始无限蔓延，他会给画学带来灾祸吗？真的就要这样放过蔡京？这么好的机会......
而这边，蔡京捏着刚从宫内传出来的信，放在烛火上，任那纸被火吞噬，好一个张择端，还学会里应外合，他难道是为了去接应藏在书库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