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他哪来的毒药？”蔡京乍一听闻张子尧暴毙的消息，蹙眉问道。
“怕是兰君送去的。”蔡攸叹了口气。
“到底她还是放不下这小子，难成大事。”蔡京跨步出门，“我得去上朝了，剩下的事交给你。”
“是，我会让华文那边盯着画学，务必把那人抓出来。”
“嗯。”蔡京冷着一张脸，匆匆上了轿子，希望这件事能遮的严严实实，不然，恐怕官家又要对他不冷不热了。
王希孟收拾了几幅最近刚画的画作来画院拜访张择端，请他给点意见，顺道也能见见张子尧，不曾想刚进门，便瞧见四个小黄门担着担架，捂着口鼻匆匆往外去，他原本倒也不在意，只当是其他小黄门病倒了，再看一眼，那人蒙了白布，分明是死了。
“快走！快走！”
小黄门看见有人，怕冲撞，连忙催促同伴。
王希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担架，直到凑近了一眼，那尸身腰带上坠着的鸳鸯合欢扇袋便落入眼中。
这扇袋！这扇袋他分明是在哪里见过。
之前，子尧还在樊楼炫耀过，说是辛月小姐特地绣给他的，连带着石元任都酸了许久，天下独一份，不可能出现在其他人身上了。
不会的！怎么会...王希孟也不知道自己的手脚是怎么了，不受控制的已经挡在了小黄门前面。
那四个小黄门差点就撞到了他，正想呵斥，见他的装扮连忙行礼，“见过郎君。”
王希孟却像泥塑一般，怔在原地，欲伸手却不敢伸，他怕，他实在是怕，怕揭开白布，看到的是子尧，可是不揭开，光是看身形，就已经是他了啊！
“郎君，这是枉死之人，不吉利啊，咱们赶着送他出宫呢。”
王希孟闻言抬起头，看着这个小黄门，那小黄门见他充满泪水的眼睛，吓得退了一步，这小郎君年纪不大，神情却渗人。
“谁说他死了！谁说的！”王希孟吼道。
“这...这明摆着死了呀，郎君，你别耽误我们了。”
“不可能！你们滚开。”王希孟一把推开他们，双腿酥软，直接跪了下来，担架里露出来的一只手，这手三年来，陪他习字练琴，陪他作画饮酒，如今这些人却告诉他，他死了？！
王希孟捧起那只手，触手生凉，昭示着已经死去多时，身子骨早就僵硬透了，他是多么金贵的豪门子弟，如今一张破席子，一块白布就打发他出去，这跟在自己心上戳刀子有什么区别。
“他怎么死的！”王希孟扭头问道。
“小人也不知。”小黄门缩在一旁，心中不停嘀咕，这小郎君真是讨厌，耽误他们办差不说，还整日说些听不懂的。
王希孟还欲在说，却被一人呵住，“希孟！”
王希孟抬头，前方高墙处，张择端蹙眉盯着自己，王希孟低下头，自顾自要去将张子尧抬起来，他要带着他去击鼓鸣冤，他要见天子，他要伸冤！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张择端眼瞧着他越来越疯魔，当下也不顾什么了，直接向他跑过来，双手钳制着他向后拖去，“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抬下去。”
王希孟使劲全力挣扎，“放开我！放开我，子尧！子尧！”
张择端一边拖一边将他的嘴巴捂住，好不容易拖进了屋内，王希孟又要冲出门外去，被张择端一拳打在了脸上。
“他是为了谁死的，你不知道么！”
张择端的这句反问，振聋发聩，王希孟颓然地滑坐在地上，他是为谁而死，是我...是我啊...是我让他去冒着风险的。
张择端看他一脸悔恨，痛心骂道：“我说了多少次，你这样一意孤行，迟早会害了你，害了你身边的人，张子尧是怎么死的，我就算不知道内情，但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他进画院后，就故意与你们疏远，那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奇怪，可我没放在心上，如今，他死了，你却来哭，哭什么？哭他失败了么？！”
王希孟悔恨不已，捶胸顿足道：“是我，是我让他借着画师的身份去的，夫子，我该死啊！”
“不止...不止是张子尧，还有之前那些死的生徒，若非你莽撞，若非你冲动，怎么会连累他们？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连跟蔡京博弈的权力都没有，却妄想去搬动一棵参天大树！为你的行为买账的结果，就是让你的朋友，你的兄弟都这样一个个死去么？”
张择端说完，一个健步上前，攥着王希孟的肩膀，“你给我听清楚了，你好好给我活着，活着走到皇上身边去，得到他的重用，得到他的信任，把蔡京的宠爱都瓜分干净了，才是对他下手的好时机，知道了么？”
王希孟仓皇无助地看着张择端，“皇上的重用。”
“是，在此之前，你任何的忠言，都是无用功，现在你给我擦干眼泪，不要给我露出一丝丝的难过，给我走回画学去，不要让别人看出马脚！”
“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也要做，你还想看到有人为你而死么？”
王希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等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他已浑身无力仰面躺在了床上，就在他回来的时候，房门轰然被人踹开，冲进来的正是唐仁轩。
“王希孟，你给我起来！”唐仁轩叫着，石元任跟在身后拦着，“仁轩你干嘛啊！我们现在应该去子尧家啊，你来找希孟做什么。”
“你给我起开！”唐仁轩一把揪住石元仁将他推到门外，直接将门反锁，石元仁在门外拍门，“仁轩！你可别发疯啊！”
王希孟起身，看着怒气冲冲的唐仁轩，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教唆了子尧去送死是不是？我当初怎么说的，你还是变着法的怂恿他去了，如今他死了，你开心了？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唐仁轩压抑着声音，揪着王希孟的衣领子，重重地砸了两拳。
“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吧，杀了我给子尧偿命。”王希孟此时心中悔意深深，若是可以，他即刻去阎王殿换人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