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骗人的？”刘强像个被掐着脖子的鸭子，尖叫起来。
“是，我是骗了你们，现在你们也完全可以走啊，剩下的路我自己走。”王希孟收拾完东西，看也不看他们两个，径自到了船头，将马牵上了岸，自己往北去了。
“哥，怎么办啊！”
“他要走就让他走啊，这活咱们不干了，反正拿不到他的命，我们交不了差，但起码还有点银子，回汴京去，跟着他继续往下走，被人生吞了都有可能。”
“真不杀他了？”
“前面山头都是灾民，这小子说去住荒村，他能挨过去再说吧，等咱们到了汴京就说是自己杀的，谁知道啊。”
“嘿嘿，还是哥聪明。”
王希孟牵着马，沿着河堤走，他看了看脚下的土地，已经龟裂，这片水域距离凤翔也不远，地方官员应该知道如何引渠浇灌良田，若不是蔡京下令让那些商户花钱买断河路，百姓们不能用水，也不至于闹出这样的大灾来才是。
他捡起路上的树枝，用来拨开枯草，地上有牛羊的尸骨，地上躺了一些已经发臭的尸体，还有蛆虫在腐烂处蠕动，王希孟看的胃里翻腾，在一旁干呕了好半日才舒服些。
荒村一个接一个，四周万籁俱静，只有自己和一匹马，王希孟口袋里存了些萝卜给马儿吃，走累了便靠着没有尸体的空地休息。
夜幕再次降临，王希孟捡了些干柴，弄了个火堆，住进了荒村的祠堂里，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心里有些害怕，看一会书就朝外头看看，生怕会有什么鬼祟。
怕什么来什么，片刻后，祠堂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被撞开了，闯进来两个灰头土脸的人。
王希孟连忙起来，又觉得有些眼熟，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张素，你们在这？”王希孟一个头两个大，都走了两日了，这两人怎么找回来了？
“还说呢，我们根本走不了，到处都是灾民，看到我们的官差服就上来打，这两日我们过得根本不是人过的！”
刘强瞪大了眼睛，冲过去就抢王希孟的干粮吃，王希孟一瞧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是饿了很久了，也不跟他们计较，坐回原来的地方，他们三人时常如此，不言不语能过好几日，如今他们回来了，王希孟竟然有种亲切感，可更多的，还是忌惮。
又过了几日，张素和刘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城池大门紧闭，山上到处是灾民盘亘，流连于荒村住宿的他们最终还是发现自己没有干粮了。
“怎么办？你就带这么点干粮上路啊？”刘强骂道。
王希孟没好气道：“这些干粮，足够我吃到军营了，可现在是多了你们两个。”
刘强语塞。
“王小郎，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总不能等死吧。”
“再走两日，咱们就到秦州了，那边是边疆地区，比这边还不如，灾民应该不会过去。”王希孟将衣服蒙住自己的脸，越靠近那边，风沙越大，天气一日三变，实在是难熬。
而刘强跟张素就没那么走运了，只能被风沙迷眼睛，一路下来更加灰头土脸，整个人就像是从泥坑里挖出来似得。
到第三日，大家又累又渴，总算在路上抓到了一个砍柴的樵夫，询问了秦州的方向，顺着指引，远远便在一个黄土坡子上看到“秦州”两个大字，三人连欢喜雀跃的精神头都没了，见城门开着便飞快跑了进去。
边疆城池与汴京城自然不能相比，一切都是灰扑扑的，但饭店酒肆肯定还是有的，王希孟将马交给小二后便进了饭店。
“掌柜的，快来三碗面，不拘放什么，管饱就成。”
“五碗！”刘强叮嘱了一句。
王希孟剜了他一眼，想想他这几日也算吃了不少苦，便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面上的很快，王希孟慢条斯理的吃完，才有闲暇看看这秦州城。
“小二，街上人怎么这么少啊？”
店小二笑容一收，“小郎君怕是外乡人吧？听你这口音我就知道，在这可千万小心，这里三个人里头，就有两个不是汉人。”
“那？”王希孟眨了眨眼睛。
“还经常有马匪混进来杀人抢劫的，官兵们都制止不了，城里的老百姓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我们这些无处可去的。”
王希孟点点头，看来这边关的确很不太平。
“哇，这一碗面吃的我真是舒畅！”张素把碗底都舔的一干二净。
王希孟见他们二人吃饱了，便拿出银子给小二，三人刚出了饭店，远远就听到了马蹄声，仿佛有一队人马正在像城门口冲进来。
“马匪来啦！——”不知是谁，在城墙上大吼一声，街市上原本就不多的人，瞬间色变，拿起东西就跑。
王希孟当即反应过来，将马拴在了饭店，人躲进了柜台，张素跟刘强默默跟在了他后头。
外面不断的传来女人的尖叫声，还有孩子的哭喊声，王希孟隔着饭店的门板往外瞧，外面是一群孔武有力的大汉，身上披着动物的皮毛，手里什么武器都有，秦州城的护卫们正在跟他们厮杀搏斗，可是明显有差距，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照这样下去，怕是要完了！大家都别想逃过去。
这时，王希孟看到了一个小娘子被这群汉子抓住，当街就要撕扯衣服，“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怎能如此行事。”他作势就要冲出去救人，张素拽着他道：“你管她怎么死呢？”
“你以为咱们这样躲着，等会他们就不会杀进来么？”王希孟推开他，捡起地上的武器就冲出去救人。
“哥，咱们逃吧，这小子是个不怕死的！”
“走，赶紧走。”
张素跟刘强两个人本就是地痞，贪生怕死的很，遇到真的马匪不逃等什么，谁料这两人刚从窗口跳出来，便血溅三尺，两个脑袋咕溜溜滚在地上，再也折腾不起来了。
王希孟刚格挡在受辱女子身前，便瞧见刘张二人的人头滚了出来，他愣在了原地，眼瞧着马匪的长刀朝着自己面门砍来，他却毫无反手的余地，只能闭眼认命等死。
而就在此时，一把长枪横空挑出，阻挡了马匪的长刀，王希孟睁开眼，是大宋的将士们！这是大宋的军队！
为首的人浓眉大眼，只是脸上有一个暗黑色的刺青，王希孟与他对视一眼，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