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嘛要他教啊！”李南依羞极，站起身反问道。
李少卿沉了口气，“你看看你，还有一丁点做女子的样子么？”
“我...我不跟你说了！你，你讨厌死了。”李南依见王希孟在，李少卿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她，二话不说掀开帐子就跑了出去。
“你给我回来！”李少卿骂道。
王希孟忙放下酒盏，“我去跟她说吧。”
“她...哎，让你见笑了，我娘出身名门，虽然嫁给了我爹，可她若是看到她膝下唯一的女儿成了这样，我怎么见她。”李少卿一个头两个大。
“可她到底不是娘子，你为什么非要让她变呢？”
“她还不知道，我拖了媒婆，给她在镇上找了个做生意的人家，她若是去跟人家郎君见面，这幅样子，几个男人不被吓跑？”
王希孟了然，李少卿随时可能上战场，若是南依有人照顾，他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又当爹又当娘，这才是他的忧心之处。
“我去劝劝她？”
“你行么？”李少卿面带怀疑，“这丫头脾气太大了。”
“试试看吧。”王希孟掀开帐子，看了一眼玉昆。
玉昆指了指后山，“她去河边了。”
“多谢。”
王希孟径自往河边去。
玉昆掀开帐子走了进来，“大哥。”
李少卿抬起头，“什么事？”
“女真族在附近的城镇走动，士忠觉得不大对劲，让我回来告诉你一声。”
李少卿捏紧酒杯，“找人盯着他们，一有侵犯我大宋百姓的举动，不用回来禀告，直接格杀。”
“是。”
王希孟到了河边，在红枫树下，看到了坐着的李南依。
他默默坐了过去，李南依侧身见是他，才没挥鞭子，“你来干嘛？来看我笑话？”
王希孟仿佛习惯了她这种呛人的对答，并不生气，反而道：“这里的星空真美，你知道么，在汴京城，你抬头啊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夜空，没有这么无边无际的星河。”
李南依抬头去看，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好看的，我日日都看，没一点特别。”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看着最好的，自然觉得没什么特别的。”
李南依看着他不作声。
“你很像你娘，她在我记忆中，是个很美很美的女人。”
李南依身子一震，“你还记得我娘？她...她一定跟我不一样吧，大哥说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而我...我不好看。”
王希孟摇摇头，“你也很美，是除了我娘，除了你娘之外，我认为最美的女人。”
李南依挑眉，“你居然觉得我美？从来没人跟我说过我美。”
王希孟看着她呆傻的样子，笑了出来，“因为你本来就好看，为什么还要说呢，你跟你娘真的特别像，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像个故人，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我知道你是少卿的妹妹，我才知道你像谁，你的眼睛，鼻子，跟你娘真是一模一样。”
“墨言哥哥...你想不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啊？你若是知道我长什么样，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李南依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跑到河边，将脸埋进了河水之中，过了会，她才跑回来，坐到了王希孟对面，“你看，你还觉得我好看么？”
王希孟看着她的脸，也许是因为长期用黑泥糊面，不见太阳，她整张脸极白，秀气的眉毛，小巧而尖的下巴，高高的鼻梁挺翘着，那双眼睛宛如天上的星河，倒映着他的脸，这真的是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像子尧画里的美人，只是有一道靛青色的刺青，从她左边的额发蔓延到左边的面颊，应该还有很大一部分藏在了发丝中，流放之人面上必须刺青，看来就算当时她在襁褓中，也逃不过去，但是她比少卿幸运，这样可怕的刺青并不在正脸上。
王希孟太久没回话，她慢慢红了眼圈，转过身去抓地上的泥巴，“我就跟你说了吧？你要是真的见过我，你也会跟其他人一样，骂我是丑八怪，我一点也不好看，我不会跟我娘一样是个美人，我从小就丑！”
“不是的，你好看的。”王希孟抓住了她的手腕，从怀中拿出手帕，默默帮她脸上的泥巴擦去，“你很好看，我是画师，我有一双能看世间万物美丽的眼睛，你看，你是不是在我的眼睛里呢？”
“你...你真的不觉得我丑？”李南依捂着刺青，问道。
“不觉得，我刚才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呢？满汴京城我都没见过，原来在这边关啊。”
李南依又想骂他说谎，又觉得他说话真好听，纠结了会，低头道：“我哥哥也说我好看，可我知道，他是哄我的。”
王希孟眼含心疼，她本应该在杭州城与那些闺阁千金一起研制最新的香膏胭脂，在闺中念着自己喜欢的诗词，将来由父母兄弟做主许配给一个青年才俊，可她却成了边关的女奴，洗衣牧牛，为了怕被别人耻笑，干脆整日用黑泥糊面。
“我说过，我不撒谎，我觉得他没哄你，你就是好看的小娘子，将来会嫁给一个视你如珠如宝的夫君，跟你哥哥一起疼你，不好么？”
李南依撅起嘴，“会有这个人么？我连姑娘家都算不上。”
“当然会有了。”王希孟说完，便眯起眼睛看向了李南依的身后。
李南依回头望去，军营方向，有熊熊火光，几乎快烧到天上去了。
“遭了，是风雨镇着火了！”李南依说道。
王希孟蹙眉，“风雨镇？”
“离军营最近的一个小镇，里面都是我们大宋百姓，这个天，怎么会着火呢？快，我们快回去找我哥。”李南依拔腿就跑，王希孟匆忙跟了上去。
军营已经乱成一锅粥，李少卿穿上盔甲站在校场，李南依和王希孟赶回来的时候，他正上马。
“哥！”李南依大叫一声。
李少卿勒马，“别过来，我去去就回！”
李南依不说话了，站在原地，默默祈祷他此去平安，王希孟目送李少卿领了一队人出了军营，“没事的，如果只是失火，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我怕的不是这个，我怕的是，会是完颜峰。”
“完颜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