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依想了想,道:“我觉得他不会怪你的。”
王希孟看着她,“你不是她,若你是他,你也会怪我的,这件事上,每个人都怪我。”
李南依蹙眉,“我不知道,本能觉得他不会怪你,虽然我也不认识他,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就是这么觉得。”
“好吧。”王希孟无奈叹了口气。
二人并排骑着马,不说什么,却也很自在,过了不久,王希孟拿出地图,若他们没走错,明日一早便能找到铜矿山,只是现在连个小山丘也未曾见到,实在是担心走错了路。
“你就放心跟着我吧,我自小在这长大,知道如何在这种地方分辨方向的。”
“好。”王希孟收起地图,默默跟着她。
李南依远眺前方,突然下了马,向前跑去,王希孟探身喊道:“南依,你做什么去?”
只见李南依趴在地上,仿佛在观察什么,过了会才跑了回来正色道:“墨言哥哥,咱们不能走这条路了。”
“为何?”如果绕远路,可能会迷路。
李南依指着前方道:“方才我看到有马蹄印便下去看看,是女真族的马蹄印,并且还没被风沙掩盖,就代表他们刚走不远,咱们的脚程不算快,若他们在前方休息,便会正面遇上他们,若是女真族寻常在大宋边境做生意的还好,可若是完颜峰的人,那就遭了。”
王希孟下马至前方查看马蹄印,发现跟寻常的马蹄印也没什么区别,“我没看出什么不同啊,是不是你看错了?”
“咱们之前打败了完颜峰,不是缴获了一批战马么,数量还不少,我替马洗澡的时候,便观察过这马蹄,你看咱们军营的马蹄印上刻有宋字,而女真族的马蹄上,有一个女真字,虽然细微,但仔细看便能看出来。”
王希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咱们只能换一条路了。”
“嗯,你把地图给我看看。”
王希孟忙拿出地形图给她,李南依根据记忆,制定了新的路线,“咱们就从现在的地方,横跨月亮湾后头的峡谷,峡谷里应该也有你想要的矿石,只是那一处要耗时好几日才能到。”
“无妨,总之别碰上女真族人就好。”
“嗯。”
二人打定主意,便纵马至北方向而去,到了傍晚,二人已经渴的晕头转向,又骑了许久的马,便原地找了几块沙石当遮掩休息之处。
日落时分,夕阳仿佛就嵌在地平线上,金黄色洒满大地,美的好似一副苍凉幽怨的画卷,王希孟啃着从包袱里取出的干粮,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说的便是此情此景吧,虽然这里不算大漠。”王希孟笑道。
李南依听不懂,小口小口地吃着饼,拍了拍掌俯身贴地去听。
“你这又是做什么?”王希孟好奇道。
李南依蹙眉,“这里附近没有都没有水源了,恐怕没有林子可以让我们住,只能把马背上的干柴拿下来,咱们今晚睡这吧。”
王希孟对于这些毫无经验,只能听她的。
李南依十分能干,她自个升了火,又抢过王希孟手里的包裹,径自替他准备起被褥,王希孟身为一个男子,倒显得无用许多了。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不必了,这些事你做的没我利索,我很快就弄好。”话音刚落,她将毛毡毯子抖了抖,“有火堆在,今晚应当不会着凉了,只是咱们为了防止附近的野兽,还得留一个人守夜看管马匹的,不如一人看半夜。”
“不用了,都我来吧。”王希孟指着被褥道:“你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我喊你。”
李南依一怔,低头浅笑:“那好吧。”
长夜漫漫,他们二人天黑起便在这不动弹了,甚是无趣,李南依跟他大眼瞪小眼,总觉得他待自己不如从前那般侃侃而谈,反而拘束的很,心里有些不大痛快。
她瞅着他拨弄着火堆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莹润,突然心思一动道:“墨言哥哥,我给你唱歌吧?”
“你会唱歌?”王希孟惊喜地看着她。
“嗯,是营里的姐姐们教的,那我可就唱了。”李南依清了清嗓子,娓娓唱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这是一首戎卒返乡歌,他也曾在玉竹堂学过,少时读时,只觉得朗朗上口,十分好记,如今听来,内心颇感苍凉悲怆。
李南依的声音很好听,并不是出谷黄鹂鸟般的清脆,也不是泉水叮咚的空灵,是温暖赤诚,一首返乡曲,经她唱罢,倒有了许多情绪,让人仿佛身临其境,跟那戎卒一块享受着战斗胜利返乡的喜悦一般。
火堆上的柴火被烧的滚烫,发出“噼啪”作响,王希孟看着她的面容,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有些倦了。
李南依一曲唱罢,发觉他睡着了,又不忍叫他起来,便坐到他身旁,双手捧腮,就这样凝视着,用手隔着,描绘着他的五官轮廓。
她总是忍不住想靠近他,在有限的时间里,想去记着他的模样,她怕她还这么年轻,到老了,就忘记年少时曾经爱慕过的少年的容貌,那会很遗憾,若她也会作画就好了,就能日日画一幅他的画像,不论是蹙眉地,展露笑颜的,还是恼怒的,各种各样的他,这样,她就有很多很多的日夜可以见到他了。
“墨言哥哥,你大概不知道吧,我曾经想过的,若是我们家还在杭州,咱们就能一块长大了,我就能知道我哥说的小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了,那时候若是我想嫁给你,不知道爹爹会不会同意呢?”李南依说罢,心里又觉得自己好笑,他根本听不见,她叹了口气,起身将毛毡毯子替他披上,在他耳边轻声嘟囔道:“我觉得你才是汴京城里最钟灵毓秀的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