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是啊，王希孟颓然垂眸。
完颜峰见状，耐着性子轻声道：“我虽然不是汉人，可我一直将你当做亲生兄弟看待，什么好的都愿意留给你一份，我刚才都跟你解释过了，你又何必还抓着不放呢？多年未曾相见，不能好好说话么？”
王希孟闭上眼睛，他不懂，他骗他这些都是小事，他有自己的苦衷，既然说开了自然可以放下，可是……他竟然是鬼将，每每置少卿于死地的鬼将，杀害无数大宋百姓的鬼将，焚烧家园掳人残杀的鬼将啊！他曾经对他恨之入骨，如今，他竟然是自己的兄弟？造化弄人！
“我知道你暂时无法接受，所以我乍一见到你，便瞒着你，想慢慢跟你说。”
王希孟神情微软，“嗯。”
他有回应，完颜峰便放松了，犹豫片刻后，他蹲到了王希孟身前，仰头看他，“希孟，其实你画功卓绝，在宋廷却被排挤，郁郁不得志，何必在那边浪费才华呢？为那个昏君作画？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女真，给我们的皇上作画，你就是我们女真最出色的画师！不好么？”
王希孟一怔，完颜峰见他没反驳，继续道：“我是不会害你的，我若不把你当兄弟，完全可以在回到女真后，传书信给你，让你帮忙传递消息啊，也不会这么多年来明知道你在画学却消声灭迹。”
王希孟眼神闪烁，完颜峰轻声道：“去了女真，你就能享受荣华富贵，受人尊敬，不必被人如此糟践啊，你的才华你的报复都能得到施展，反正都是名扬天下，在大宋或者是女真，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什么区别？那是我的国！”王希孟这下忍不住了，抖了抖嘴唇，压抑道。
完颜峰叹了口气，又想了个法子，“这你放心，大宋气数将尽，赵佶昏君定然受不住了，我们女真即将称帝自立为国，汴京城早晚是我们的，到时候你依然可以回到那边啊，你喜欢那边的江南风景我也可以陪你去游玩，总之有我在，你定然不会再受人欺凌了！”
王希孟蹙起眉头，觉得荒唐至极，“你……你杀我国人，辱我国主，侵我国土，还要带我回去，觉得我这样会很开心？”
完颜峰的笑容逐渐消失，眸光也随即冷漠，“那你想怎么样？两国之间，这一场仗是非打不可！”
“我做不了你的主，我只是个小小的宋人。”王希孟冷漠道。
“你不能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为什么对你的恩人，你的兄弟，对一个把赤诚之心交给你的人说这样的话？”完颜峰站起身，蕴含怒气道，他发誓，这已经是他对人最大的包容了，可这个人还很不知道好歹！
“我的命就在这，若你非要我随你去女真，那我还给你。”王希孟起身，走到营帐中间，拾起落在地上许久的匕首，完颜峰怒火中烧，上前一脚踢开匕首，拽起他的衣领，骂道：“你真的要做这么绝？我是为了你好！你却偏偏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不给谁看，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既然不想欠你的，又不能跟你回女真报恩，也不能成全你对我的兄弟之情，左右我是一个不忠不义的人，我不如一死了之，还你的情，还你的恩，你也成全我，成全我作为一个大宋子民的尊严。”
完颜峰牙齿紧咬，腮帮子突突在跳，“你再说一遍？”
王希孟闭上眼睛，“我只求一个解脱，你说的是，我是女真人救得，我是女真人养大的，女真人给的前程，我不想女真人死，我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富足，我身为宋人，有自己的职责和担当，我无法舍弃这些。”
他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完颜峰一把将他摔在地上，头一次他这么想掐死王希孟，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一刀砍向了近旁的椅子，他使了全力，椅子直接应声而碎，迸裂开来，王希孟知道，二人的情分，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再问你一次，你跟我回女真，或者滚回去当你的边关画师。”
王希孟默默不语，“我无意惹你发怒，只是欠你的，我真的还不起，你想要的，我也给不了。”
“给不了，你不就是看那劳什子圣贤书看多了么！什么君臣，我呸，赵佶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见过他么？你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么？你如此执拗早晚死在这上面，若你忠的是明君，我绝不阻拦！可赵佶是个什么德行，你心里难道不知道么？”
王希孟蹙眉道：“官家受人蒙蔽，年少时，你也曾说过他清明政治，可见他是个好皇帝。”
完颜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好皇帝，那怕是做给向太后那个老婆子看的吧，你们朔北军营的战士们饭都吃不上，衣服都穿不上，银子去了哪里？你真以为是童贯这些人拿走了？大多数都给赵佶享乐去了，蔡京的以天下养之，他可满意的很，你们大宋百姓之苦，可并非我女真族一力促成，大辽也没这样的能耐，真正吸人血，啃人骨头的，是你大宋的国主，是你尽忠的赵佶！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完颜峰捡起匕首，“这是我送你的，我不让你还，你凭什么还？你想用死还债，问我了么？”
“主人。”正在二人对峙的时候，普路虎在帐外喊道。
完颜峰瞥了王希孟一眼，“我给你几日好好想想，我等你答复。”
“等等！”王希孟突然喊道。
完颜峰扭头，“改主意了？”
“南依……你会把她怎么样。”
“她？我自有用处。”
“不要！”王希孟拉住了他的衣袖，“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伤害她。”
完颜峰盯着他，“我在你心里的分量还比不上那个丑八怪？”
“不一样，你们都很重要。”
完颜峰这才舒心些，他别扭道：“你给我在这好好待着，她怎么样，全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