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邸舍关闭大门,街道安静无声,掌柜悄声捧着托盘将刚做好的饭菜摆在了桌上,随即笑眯眯道:“二位官,让你们久等了,这是熙州特有的馕饼,给二位尝个新鲜。”
“嗯,东西放下,你出去吧。”
掌柜的点头哈腰,顺带把门给关上了,一切照旧,他走回柜台开始算账,当算盘拨弄至最后一下,他才伸了个懒腰,慢悠悠走向房间,径自推门而入,方才屋内的两个人,已经倒在了桌上,酣然入睡。
当这两个倒霉蛋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然发现自己不在屋内,而是换了个类似于仓库的地方,而他们正被泡在水缸里,当下便立刻反应过来,盯着眼前的三人。
“好啊,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算计自己家人了,敢问三位哪条道上的?我们兄弟也好死的明白!”
士忠面带讥讽,这两人看来以为自己是抢匪黑店了,“死到临头还敢自报家门?那我今日就让你明白明白。”他话音刚落,将二人的包袱丢在了地上,“说吧,你们来熙州是做什么的?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二人对视一眼,看来对方并非是自己想得那般是绿林人士,当即冷声警觉道:“你是什么人?”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你们的命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们是大宋百姓,你无缘无故杀害,难道不怕律法么?”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直接送他们去熙州知府衙门,说是来刺杀朝廷官员的就好,务必让知府大人好好审查,别是辽人混进来得探子。”士忠拍桌而起,作势就要走。
“慢!慢着!”
士忠看了眼王希孟,得意扭过头,“怎么?二位还有什么要说的?我的时间可不多,听不到我想听的,只能对不住二位了。”
“我若是说了,你就放过我们?”
士忠挑眉,“自然,我要你们的性命,又有何用。”
“好,我们说,我们是收了别人得钱,还这里找一个叫王希孟的画师。”
“找他做什么?”士忠收敛笑容,问道。
“找到就杀了他,不能让他回京。”
王希孟眼眸眯起,带着试探和憎恨道:“派你们来的人,姓甚名谁?”
“我们也没见过他的样子,只收了一笔钱,让王希孟回不去而已。”
士忠没说话,那两个人又害怕他反悔,立刻道:“不过我们知道那人应该也是个画师,我曾经听给我们钱的那个内官说过他脾气不好,颜料难寻什么的。”
“你可还记得他的姓?”王希孟问道。
“这个我记得,姓花。”
花……华......还真是华文!
“士忠,走吧,我该问的都问完了。”王希孟掸了掸衣服,起身道。
“那这二人如何处置。”一直不说话的掌柜突然问道。
王希孟冷声道:“这种收钱办事便可伤人性命之人,还是送给官府处置吧。”
“什么?你出尔反尔!还讲不讲江湖道义?”
“我本来就不是江湖中人,跟你讲什么道义?”王希孟扭头,心慈手软的亏,他吃过太多次了。
士忠跟着王希孟出来,问道:“真被你料中了,是华文,那你怎么办?熙州距离汴京那么远,他都能找人来暗算你,这两个人只要没得手,就会一直派人来吧,你孤身一人如何自保?”
“现在不是知道了么,我换个名字,他未必找得到我。”王希孟缓缓一笑。
士忠叹了口气,“原来当你是天子门生,自小看遍繁华,没想到也有这样的尔虞我诈,这次回去,你要小心啊。”
“天佑我不死,必有报仇日,你放心,我......我不会再跟以前一样那么天真了。”王希孟说完,士忠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活于世,大概就连官家,也有自己的苦吧。”
月夜深沉,王希孟一直坐在邸舍打听,他睡不着,不知道是心寒亦或者是什么,他静静等待着天亮,等着少卿与南依做最后的惜别。
“咯咯咯!”从第一声鸡鸣响起到邸舍开门,街市开市,这么长的时间,少卿都并未出现。
一夜没回军营的士忠也坐不住了,张望起来,“奇怪,这个时辰,大哥应该出来了,难道被事情绊住了?”
王希孟等的有些急躁,士忠想了想拍腿而起,“你别等了,走吧。”
“可是......可是我还没见到他们。”
“再不走,你晚上就要露宿荒野了,大哥若是能来,天刚亮就来了,也许是童贯在,他没法出来了。”
王希孟垂眸,“若我现在走了,他刚赶到呢。”
“以后还有相见之日,何必急于一时。”士忠看了看高悬的太阳,“走吧,我还得回军营,出来太久,我不好交代。”
“那......那告诉他们,我平安抵达后一定来信。”王希孟犹豫道。
“好,你去吧。”
王希孟牵过马,留恋不舍地看向街道,最后下了决心,驾马离去,就在他离开不久后,士忠才回到邸舍仓库,将二人提了出来,没想到刚到邸舍门口,两匹马停在了他眼前,赫然是匆匆赶到的李少卿兄妹二人。
李南依低头张望,紧张道:“士忠哥,墨言哥哥呢?”
士忠暗自拍腿,“我们久等你们不来,我看天色不早,便让他走了!”
“什么?!”李南依一脸欲哭无泪,李少卿则盯着地上捆成一团的两个人,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士忠轻哼,“哼,是来杀希孟的,说是华文派来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左右不能让他们去报信,不如丢回军营按辽兵处置。”
随后士忠将昨晚的事说了个明白,李南依当即柳眉倒竖,抽出马鞭就招呼起来,“不是说前锋还差几个兵么!让他们去吧。”
李少卿则担忧道:“看来希孟此去,凶多吉少。”
李南依望着王希孟离开的方向,默默不语,她相信他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