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灼,晒的地面恍惚不清,风里也带着灼热的暑气,汗水顺着额头缓缓流下,连里衣都黏黏腻腻起来,大地龟裂,四处荒芜,连一棵遮阴的树都没有,王希孟牵着马,疲惫的行走在滚烫的地面上。
他蹙眉远望,依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可供他休息的地方,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又累又饿,秦州相较于来时,更加荒凉,只是流民都不知道去哪了,他看着之前看过的村庄,心中无限感慨,来的时候,是冬季,如今走了,已是盛夏,不知道汴京城现在是什么模样。
渴了就只能吞咽口水,若是有草还能嚼两口,可惜没有。
“马儿,你跟着我,可算是受苦了。”王希孟没人说话,只能跟马自言自语。
“过了秦州,咱们就有草吃了。”
王希孟刚说完,那马好似受不了了似得,使出蛮劲将他甩在地上,突然飞奔起来,王希孟没想到一直温顺的小马怎么突然如此,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瞧着它撒开蹄子跑了老远。
“糟糕,所有的行李都在里面!”王希孟蹙眉,想挣扎起身,可惜已经两眼一抹黑,昏迷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便是黑夜了,他还躺在原地,脸上、鼻子里全是沙土,呛地他刚开始呼吸就咳嗽,待看到眼前的马鼻时,他抬眼眼皮来,原来是小马回来了,它并没有走远,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王希孟眨了眨眼睛,马儿不耐烦的走了两步,用鼻子顶了顶他。
王希孟笑了笑,“原来,是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马儿温顺的用头去顶他,让他上来。
王希孟挣扎起来,将他嘴里的东西取出,竟然是一只兔子,王希孟惊讶道:“哪来的兔子?”
王希孟翻看,这兔子刚死没多久,瘦的皮包骨,除了毛皮厚点真是只剩下骨头了,身上没有伤口,想必是饿死的。
“多谢你了,等我回了汴京,请你吃最好的粮草。”王希孟抹了一把脸,爬到荒村的土墙跟底下,开始拔兔毛。
“等我吃完,咱们就上路,晚上凉快些,说不定明日能到京兆府了。”
马儿没吭声,乖乖看着他。
王希孟将兔子烤了,吃完后才上了马背,小马便驮着他,慢慢往前走,等第二日正午,王希孟已经昏睡了好几个时辰了,睁开眼,还趴在马背上,只是眼前一片绿荫,他惊讶的看向了四周,原来小马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带他找到了一片林子,仔细听听还有鸟语声。
王希孟虚弱的翻身下马,摸了摸树,喜道:“真的是树,不是我的幻觉,看来是离开秦州了!我去采点果子去。”
小马低头吃草,还是默默跟上了王希孟。
刚踩了两个野果,便听到有人语声,王希孟摸了摸马脸,“走,搞不好是野市,我还有点钱,去买点喝的。”
他牵着马,越过林子,果然见到了一片野市,此前这里还到处是流民,如今都开上市集了,看来之前的都摆平了。
王希孟浑身脏兮兮,又胡子拉渣,那些摆摊的商贩看到他就面露嫌弃,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脖子到了唯一的茶棚摊子行了一礼道:“这位娘子,我想买壶茶,不拘什么茶,便宜的就好,再来两个炊饼。”
那娘子吊梢眉,单调眼,围布将她的腰身勒的极为纤细,她瞟了王希孟一眼,出言笑道:“哟,看不出你这乞丐还懂礼数,你有钱买茶么?我这可不是善堂。”
王希孟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来,那娘子心中微动,细细看着他的五官和袖口的皮肤,是个年轻的小郎君,身后还有马匹,该不会是哪家逃出来的落难郎君吧?
“我有些银子的,娘子只管给我弄来便是。”王希孟说着,拿出荷包,拿出足够买茶饼的钱递了过去。
他一双手修长白皙,虽然上面有泥沙,但掩盖不住这是一双不怎么做粗活的手,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后,那娘子分外热情起来,“好,有钱啊什么都好办,只是你这一身脏兮兮的,不好坐我的桌椅吧?”
王希孟窘迫道:“娘子放心,我随便坐地上都行。”
“地上太烫了,这么热的天,可受不住,你去那边树下吧,我等会把东西给你拿来。”
“这样,那多谢娘子了,只是能快些么,我实在好几日没喝水了。”
“放心吧,我先把茶给你送去,饼啊我现做。”
“好。”王希孟听她的话,牵着马到了最近的一棵树下坐着。
那娘子轻轻瞥了他,一边拿出面团来肉,这小子从容不迫,举止有度,坐在树下身形挺拔,不知道洗干净了长什么样。
“孙三娘,你又在发什么浪呢,这种你也瞧得上。”一旁摆摊的商贩戏谑道。
“呸,我的年纪给他当娘都够了,说什么呢你。”孙三娘翻了个白眼,她泼辣带劲,又是个寡妇,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人人都爱去调戏她一番,她也不生气。
王希孟摸着马,突然闻到一阵脂粉香气,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卖茶的娘子。
孙三娘将茶水给他放地上,“给你了,吃完了可得还我。”
“这是自然了。”王希孟笑道,孙三娘瞧他唇红齿白,心下欢喜道:“行了,你吃吧。”
她一步三摇走了回去,王希孟便吃起茶来,其实这娘子虽然行为举止有些不羁,但人还是挺好的。
孙三娘刚回摊位,便来了一群骑马的人,大约五六人,身穿蓝衫,手持武器,看样子不是一般百姓,那蓝衫郎下了马,围坐到了孙三娘的茶摊里,孙三娘便跟个花蝴蝶似得,忙的团团转。
“来来来,这是我们京兆府啊特有的面饼,保证几位没吃过。”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本地人?”蓝衫郎喝了口茶问道。
孙三娘一愣,打趣道:“瞧您说的,您这去的方向不是熙州那边么,那鬼地方鸟都不去了,若非有事啊,谁去那啊,更重要的是,咱们这边的男人,哪有几位如此皮肤白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