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一定是画院之中有人办事不利的缘故。”杨待诏苦笑道。
藤黄讥讽道:“哦?杨待诏管理画院内务,若是连谁的画作是否呈送了也不知道,那这官职是不是有些儿戏啊?”
杨待诏咽了咽口水,“我……下官一定彻查,务必将此人揪出来。”
“我想也是,来之前就听说过杨待诏做人做事认真细致,绝不会是那种,将有学识之人的画作全部吞下的人。”藤黄眼睛瞟了过去。
杨待诏叹了口气,赔笑道:“是,您放心,我一定去查查。”
藤黄点头,“既然杨待诏都这么说了,那藤黄就先行告退了。”
杨待诏眼巴巴盯着藤黄走了,才松了口气,盯着手里这碟托盘,顿时怒火中烧,他一生勤勤恳恳,混到如今这个地位,却还要因为这个巧舌如簧的贱人导致今日被一个小黄门压制的处境,让他怎能不着恼?若不是华文欺上瞒下将王希孟的画抽掉,他怎么着也能跟王希孟说上话,现在却有愧于他,将来这仕途定是玩完了,不由恨得牙根痒痒,将托盘放下就急吼吼去找华文。
华文今日也没心思作画,只是窝在画院的某个角落里发愣,他脑子里已经想了千百种王希孟会整死自己的办法,可王希孟早上又对他如此彬彬有礼,让他根本猜不到他想做什么,当下他是一个头两个大。
“华文!”杨待诏的一声怒吼,把华文吓破了胆,他猛地站了起来,发现是杨待诏才松了口气,“杨待诏,你……你吓死我了。”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青天白日的吓成这样,你自个心里清楚。”杨待诏甩袖,气呼呼地瞪着华文。
华文躲避他的视线,“杨待诏,你这话,从而说起啊,我什么时候得罪过您了,自从入画院后,我对您一直毕恭毕敬啊。”
“你是对我还算不错,可你刚入画院的时候,仗着蔡京还在,可是耀武扬威的很,我也就是那时候听信了你说的蔡京指不定哪日还能回来,才纵容你,给了你去送画的职责,结果呢?你假公济私,将王希孟的画抽了出去,合着他回来那么多日子,一幅画也没送到官家的眼前去,那么官家给王希孟的批语未甚工是从何而来?是不是你用别人的画顶替了王希孟的画?”
杨待诏的话步步紧逼,几乎将华文这些日子的盘算一一说尽了,华文被他逼问的无所逃窜,直到背部靠在了柱子上,才回过神来,他张皇失措的脸落入杨待诏严重,已经完全坐实了杨待诏的猜测。
“华文啊华文,我自问带你不薄,直到你以前张狂的时候,如何欺压别的画师,蔡京倒台后,我也未曾给你一点脸色看,你却处处暗算我,我这一生的仕途,几乎就要毁在你的手上!”杨待诏一掌拍在了柱子上,华文心头震动,低眸道:“我……杨待诏,你帮帮我,你去帮我求求情,王希孟他心肠软啊,我到底没要了他的命不是,他不是好好的活着么。”
杨待诏盯着华文,觉得他这话说的荒唐至极,可笑至极,什么叫还活着就行,这人怕不是疯了吧?他是故意去毁掉王希孟的人生,若非官家这次突然亲临,钦点王希孟为魁首,还亲授画艺,那王希孟还能见到官家一展抱负么?怎么可能?是个文人就不能忍受这种行为,谁寒窗苦读日夜苦练不是为了出头和名震天下?毁了仕途无异于要人性命,志气高一点的恨不得即刻赴死,谁能忍受这等屈辱?
杨待诏随便想想王希孟明知道这件事,却一直隐忍不发,就知道华文为何怕成如今这样的鼠辈之态,他指着华文痛斥道:“好啊你啊,读那么多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如何保你?你还要害我呢,谁敢保你,我自身难保,若官家知道,他把画院交给我,我却连真正有才华的人的画作都无法保全,任凭底下的画师做手脚,你我的脑袋,都得挂在城楼上示众,谁不知道官家最在乎的就是培养人才,翰林画院能摆在紫宸殿的边上,你当是为了什么,谁给你的通天本事,让你觉得王希孟这辈子无法出头的?”
华文被他越说心越慌,干脆落下泪来,膝盖一软跪了下来,扒着杨待诏的衣服不放,“杨待诏,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你保住我这条命吧,我好不容易爬上来的,王希孟他没有证据啊,只要你不说,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要我去死呀。”
杨待诏一脚将他踹开,“你给我滚开,我现在看到你就来气,王希孟没证据,官家难道不知么?他早就让张迪拿了王希孟的画去紫宸殿了,若非如此,王希孟怎能被他赐居紫宸殿偏殿,难道就凭着他那副图么?当然不是,他小小年纪灵气逼人,能做出那些画来,你是明知道他才华在你之上你却不说还暗藏啊,官家如今是没反应过来为何早前没发现王希孟这样的人才,等回过味来,便知道那是有心人故意不让人看到王希孟!届时我们两个都得死,你觉得,我会为了保你,让我自个去死么!”
华文怔在原地,难道他真的死路一条了么?
“我劝你现在最好自己去求王希孟给你条活路,要不然,你就乖乖等死。”杨待诏骂完后,气的脑子发昏,“我现在还有一条路给你走,就是你把现在身上的这些事给我揽下来,我发配你出汴京,要么去钦州,要么去泸州,随你的便。”
华文抬起头,错愕道:“你要贬我出京?那两个地方一毛不拔,我这辈子岂不是回不来了?我那寡母已经八十高龄,如何能经受的起这漫长路程啊。”
“哼,你现在倒是想起你的寡母了?此前你做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我反正把话都给你放在这了,你们母子俩是死是活也都是你造的孽,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你唯一活下去的路,自个掂量着办!”杨待诏说完,扭头走了,独留华文一人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