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张让人惊艳的脸上写满了迷茫。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她看了看秦青，茫然地问道。
“看来你确实没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叶珂看着秦青，微笑着点了点头。
“没必要让她知道，这件事情，说不好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不就摊上麻烦了吗？”秦青苦笑了一下，话虽然这样说，但那毕竟是很大一笔钱，十五年的时间，将近两千万的数额，这件事换做了谁，都很难保持原本的心境吧。
“团长，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蒋丽楠问。
“那个给你们汇款的人，有一个特殊的要求，这笔钱必须用在你的身上。”叶珂说。
“我？”蒋丽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满脸的不解，“为什么是我？”
“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叶珂笑了一下，将赵凌云的照片递到了蒋丽楠的面前，“这个人你认识吗？”
“这人是谁？就是他给我们寄钱的吗？”蒋丽楠接过照片看了看，问道。
“你不认识？”叶珂含笑看着她，玩味地问道。
“没见过。”蒋丽楠摇了摇头，露出了苦思的神色，“可是，为什么觉得这么眼熟呢？”
“你再好好想想。”叶珂连忙催促道。
“确实不认识。”蒋丽楠努力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那么，赵凌云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叶珂失望地问道。
“赵凌云？”蒋丽楠茫然地看着叶珂，“哪个赵凌云？”
“就是这个赵凌云。”叶珂指了指那张照片，“难道，还有别的赵凌云？”
“嗯，我记得以前有个企业家也叫这个名字啊。”蒋丽楠天真地说道。
“就是你眼前的这个人。”叶珂的声音中难掩失望，“23号早晨8点，你在什么地方？别误会，只是常规的调查而已。”眼看着秦青的脸色有些难看，叶珂连忙解释道。
“和往常一样，在团里训练啊。”蒋丽楠不解地看着叶珂，小脸上挂满了惊愕，“叶警官，你不是怀疑我吧？可是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啊！”
“没有怀疑你。”叶珂连连摆手，“对所有可能与本案有关的人，我们都会进行这样的问话的。对了，方便给我一张照片吗？最好能有你的签名。”
见蒋丽楠戒备地看着自己，叶珂笑道，“我老婆是你的粉丝，我就当假公借私一回。”
7
孙嘉羽其实并不认识什么蒋丽楠，如果说在法医学领域她有着天才一般的棱角，在艺术领域她就连个没接触过艺术的小学生都不如。
但舞蹈本就不像歌曲或演艺那样为大众所津津乐道，就是秦青，乍一听说连蒋丽楠都有粉丝的时候，也没有过多的怀疑。叶珂用一个糟糕透顶的借口顺利地拿到了蒋丽楠的照片。
他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无论秦青还是蒋丽楠，显然并不认识赵凌云——这样说或许有些绝对，毕竟舞蹈演员也是演员，如果他们在他面前说谎，叶珂自认还没有能力分辨那些话是真是假。
但如果她们真的不认识赵凌云呢？赵凌云为什么要给素不相识的人提供资金？
在和舞蹈团的其他人确认了他们并不认识赵凌云之后，他觉得有必要再到赵凌云的公司走一趟。
“抓到凶手了吗？”一天之内，两次见面，赵凌天直觉地认为，案子已经破了。可叶珂的反应却让他失望了。
对他的问题，叶珂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你放心，他跑不了。我这次来，是有个问题想跟你们核实一下，这个人，你认识吗？”
他把带有蒋丽楠签名的照片递了过去，看着赵凌天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
“这人是谁？”他问，语气中带着些冰冷，“是不是和我大哥的死有关系？”
“你别误会。”叶珂连忙说道，“我们发现，赵凌云每个月都会给一个舞蹈团汇款，并指定这笔钱必须用在这个人的身上。但是从我们目前调查的情况看，舞蹈团里的人和这个孩子都不认识你大哥。这件事，不知道你怎么看？”
“我大哥给你舞蹈团汇款？”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赵凌天愣了一下，“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叶警官，你确认吗？”
“可以确认了。”叶珂点头。
“这还真是件怪事。”赵凌天皱了皱眉，随即露出了一抹恍然大悟的神情，“我大哥暗地里资助了很多人，并没有全都告诉我们，也许，这也是他资助的人之一吧。”
“恐怕并不是这样。”叶珂却满脸忧虑地摇了摇头，“我们调查回来的信息显示，这笔钱一直放在账户上没有动过。而且，就算是暗中资助，总该有个人知道这件事，但是舞蹈团那边说这笔钱来的很神秘。我想知道，这个女孩儿，和你大哥真的没什么交集吗？”
“这个，我还真的不太清楚。”赵凌天想了想，说：“我回来没多久，大哥就退休了，也许，之前的同事可能会有线索。”
说着，他拨通了一个电话，“人资部？你们总监在吗？叫他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这女孩儿要是在这里上过班的话，人力资源部肯定有相关的资料。”赵凌天解释道。
五分钟之后，一个肥胖得略显油腻的男人走进了赵凌天的办公室，“董事长，你找我？”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由自主的谄媚，让叶珂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吴总监，是这位叶警官找你。”赵凌天笑呵呵地说道。
吴总监的脸色霎时变得有些难看，眼角跳了跳，随即堆起了笑容，看向了叶珂，“叶警官，我应该没犯什么事吧。”
叶珂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讥笑，那句话明明是问句，这个吴总监却用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但在他听来，却有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赵凌天，就见赵凌天也面带讥笑地看着吴总监，心中顿时了然。赵凌天是在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那些没有完全服从他的人，他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纯良。
“你的事，我们不管，我找你，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叶珂对赵凌天的印象还算不错，既然到了这一步，帮个小忙也没什么。所以他并没有否认警方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吴总监存在一定违反犯罪的情况。
“那就好那就好。”吴总监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汗水。
“这个人，你认识吗？”叶珂将蒋丽楠的照片递给了吴总监，等着他的回答。
吴总监拿过照片看了看，眉心皱了起来，那对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注意的话还以为这个人根本没有眼睛。
“蒋丽楠啊。”他恍然大悟一般说道。
“你认识？”叶珂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
“不认识。”吴总监摇了摇头，见叶珂一脸的不解，指了指照片上的签名，“这地方写着呢。”
“不过。”不等叶珂说话，吴总监就继续说道，“像，太像了。”
“像什么？”叶珂问。
“董事长，哦，是赵凌云赵董事长还在的时候，他前后几任秘书都和照片上这个人特别像。”吴总监说，“但是里边肯定没有一个叫蒋丽楠的。”
“秘书是你们给找的还是他自己找的？”叶珂敏锐地意识到了这里面的问题，如果赵凌云自己找的秘书，那他恐怕就是照着蒋丽楠的样子找的，蒋丽楠说不认识赵凌云，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或许，两个人之间，还有一点不容外人知晓的故事。
“都是董事长自己找的。也怪，在用人这件事上，董事长一向是放手让我们安排的，唯独在秘书这件事上，他要自己找，而且……”吴总监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赵凌天，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而且什么？吴总监，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这条线索对我们非常重要。”叶珂板着脸，喝道。
“是，是！”吴总监缩了缩脖子，这让叶珂更加的反感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公司为什么会安排这么一个猥琐的人做人事总监。
“董事长前前后后找回来能有五六个这样的吧，按我们人力资源的标准，这几个都算不上合格的秘书，能力，也就是做做前台还算合适。所以……”他再次偷看了一眼赵凌天。
“在叶警官面前，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赵凌天笑了一下，话锋一转，“但是有些话也不能胡说！”
“是是，我知道。”吴总监再次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私底下有员工议论，董事长和那几个秘书的关系都不太正常。”
“谁这么爱嚼舌根子？”赵凌天皱了皱眉，看着吴总监，突然嗤的一声轻笑，“恐怕说这话的人里，也有你一个吧？”
“没有没有，这可是绝对没有的事。”吴总监连连摆手，“我可没说过这话，还警告过他们不要乱说。”
“这事，你们董事长就没解释过？”叶珂笑呵呵地问。
“这事怎么能传到我们董事长的耳朵里去？”吴总监反问道。
“也是！”叶珂点了点头，觉得问的差不多了，就站起了身，“那就先这样吧，我们要回去再研究一下这个案子。”
“叶警官，有什么需要你们尽管来找我，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抓住凶手，让我大哥走的明白！”赵凌天说。
“这个你放心，除暴安良，是我们的职责！”叶珂公式化一般应道。
“师傅，我觉得……”离开赵凌云的企业没多久，林河就吞吞吐吐地说道。
“少爷，有什么话你就说呗，小的听着呢。”叶珂翻了翻白眼，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到了这个地步，他得回去面对张智义的怒火了，已经过去了一整天，老头肯定早就知道那件事了。
“我觉得赵凌云是个变态！”林河鼓足了勇气说道。
“嗯？为什么？”叶珂惊讶地看着林河，不敢想象这小子竟然开始主动思考这个问题了。
“这还不简单，十五年前赵凌云就开始暗中给蒋丽楠汇款，十五年里，他自己挑选的秘书都是和蒋丽楠相似的，但只是外貌相似，能力上，他根本就不在乎。我猜，这老头肯定是个养成爱好者，但是蒋丽楠始终不答应，所以他就通过别的渠道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现在来看，他的死除了可能和那个小女孩儿有关之外，还可能是因为骚扰蒋丽楠，遭人报复。所以，师傅，胡丽那边的人可以撤回来了。”林河一口气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叶珂。
叶珂不禁失笑，原来，这小子的真正目的在这里。
“少爷，那你跟我说说，琥珀里的那个小女孩儿和蒋丽楠又是什么关系？”他笑着问道。
“师傅，别跟我说连这个你都没看出来。”林河瞪大了眼睛，“蒋丽楠活脱脱一个大号的那个小女孩儿，他们俩更像是姐妹吧？”
就这一句话让叶珂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却怎么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从理智上来看，林河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可是叶珂就是有一种直觉，蒋丽楠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胡丽才更加可疑。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理智的人，依靠直觉办案才是他一直以来成功的基础。或者可以说，在办案这种事上，他的运气好到爆。
“师傅，我知道美女都有特权，但咱们现在是在办案，你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你要这样，我可就要告诉师母了。”林河慢吞吞地说道，“这事再明显不过了，那个遇害的女孩儿，没准就是因为赵凌云的特殊爱好呢，现在又骚扰了蒋丽楠，新仇旧恨，就一起结算了。”
“既然你这么有想法，那这事就交给你了，只要你能确认她们俩有亲密关系，存在杀人动机，我就允许你不再调查胡丽。”叶珂摆弄着手机，心不在焉地说道。
“嘿嘿，师傅，这可是你说的。”林河露出了少见的狡黠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物证袋掏出来，在叶珂的面前晃了晃。
叶珂的瞳孔骤然放大，他辨认出，物证袋里是一根带着毛囊的长发，长度和颜色和他们不久前见过的蒋丽楠的头发颇为相似。
“你什么时候搞到手的？”叶珂惊讶地问。
“你们都想扒警服是吧？你，你现在还只是个实习的，你跟着瞎掺和什么？不想在这干了就趁早滚蛋，我这不养捣蛋的！”
“你，叶珂，别以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林河他有那胆子？他有那个资源？主意都你出的，你当我傻啊！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能力的份上，我早把你一撸到底了！师傅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我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严禁你们再找外人协助办案。还有现在这个案子，破不了，你们俩就都给我上街执勤去！滚滚滚，赶紧滚！”
张智义的怒火让林河低着头，满腹的委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刚回到局里，就被张智义叫进了办公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他那个不着调的师傅还很不气地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张智义虽然不觉得叶珂说的是实话，但眼下只要有个出气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叶珂对此倒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张智义让他们“滚”的话还没出口，只是刚显露出一个嘴型的时候，他就拉开门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林河急匆匆地敬了个礼，跟着叶珂的脚步也向外跑。
还没到门边，张智义的怒吼就再次响了起来，“回来！”
林河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等他看到叶珂的脚步一丝一毫都没有停顿的时候就知道，接下来自己又要倒霉了。
他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就见张智义脸色铁青地扔过来一个档案袋，“你们两个，去查查这件事。”
“是，领导。”
见张智义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其它事了，林河一把抓起档案袋，忙不迭地跑出了局长办公室。唉声叹气的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向刑警队的办公室走去，刚转过楼梯间，手上一空，手中的档案袋就不翼而飞。
林河定了定神，就看到叶珂正靠墙站着，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但林河绝不认为这是因为他头顶的上方就是“禁止吸烟”的牌子。而是站在他身边，满脸疲惫，昏昏欲睡的孙嘉羽。
“师傅，局长让我们去查查这里面的事。”林河指了指档案袋。
叶珂麻利地拆开了档案袋，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那是一摞票根。
“这是从赵凌云家里搜查出来的。”孙嘉羽瞟了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痕检做过鉴定，上面只有赵凌云的指纹。这些票根都是舞蹈团的公演门票，主演大部分都是一个叫蒋丽楠的。对了，他家里那些光盘，也都是那个叫蒋丽楠的人表演的视频，从效果上看，都是他自己录下来的。”
“蒋丽楠？”叶珂和林河对视了一眼，“是不是这个蒋丽楠？”
叶珂把那张照片递给了孙嘉羽，孙嘉羽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应该就是她了。看来你们也查到这了，那你们就好好查查吧，这两个人应该有点关系。叶珂，送我回去吧，我得好好睡一觉，明天还得去找老程，有点问题还没弄明白。”
话刚说完，孙嘉羽就抱着叶珂的手臂，响起了轻微的鼾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叶珂连忙抱住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的心疼。
“听说师母这几天都没有睡觉。”林河叹了口气，“师傅，你送师母回去吧，我还有点别的事。”
“他身上根本没有外伤，内脏却受损严重，这怎么可能呢？”孙嘉羽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叶珂看着孙嘉羽，却见她眼睛都没有睁开，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就算在睡梦中，她似乎也被什么难题困扰着。
“你在这等我，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叶珂拦腰将孙嘉羽抱了起来，对林河说道。
8
喧嚣的音乐，刺眼的灯光，尽情舞动的红男绿女，这一切都让林河颇为不适应，他拘谨地坐在卡座里，额头上缓缓地淌着汗水，一脸不解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叶珂。
此时的叶珂却是非常享受，全身都靠坐在沙发里，微闭着眼睛，身子随着音乐轻微地律动着，无比地放松。
林河再次看了一眼挤满了人的舞池，炫目的灯光晃得他有些头晕，那些穿着火爆的时尚女郎带给他的没有感官上的刺激，只有阵阵恶心。
他唾弃这些人，从心底厌恶。
“师傅……”他轻轻叫了一声，他实在想不明白，叶珂为什么要带他来这种地方。
叶珂并没有理会他，就在他以为音乐盖住了他的声音时，叶珂突然睁开了眼睛，笑了一下，“少爷，既然到了这种地方，就放松一下吧。下去跳一圈，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可是，师母要是知道了，恐怕要有大麻烦吧？”林河嘟囔道，却见叶珂已经再次闭起了眼睛。
大概过了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三十分钟，在这种地方，林河发现自己的时间观念已经彻底消失了，他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涨，似乎下一刻就要炸开的时候，一个浓妆艳抹，穿着抹胸短裙，脚踩高跟鞋的女人端着酒杯在叶珂的身边坐了下来。
她随手抓过叶珂放在桌子上的烟，抽出一根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才说道，“三哥介绍你们来的？”
女人口中的“三哥”正是叶珂手里的一名线人，曾因组织卖淫被叶珂打击，后来，他自己的女儿却被人诱骗卖淫，又是叶珂解救出来的。那之后，“三哥”就退出了这个圈子，但在叶珂的授意下，他依然和圈子里的人保持着联系。
女人的声音有些异样的嘶哑，让人听起来并不难受，反而有一种动人的磁性。但林河更加在意的是这个女人的容貌，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发现，这个女人尽管皮肤不太好，但大体轮廓上却和白天时候他们见过的蒋丽楠有着六七分的相似。只是两人的气质却有着天壤之别，如果说蒋丽楠是超凡脱俗的仙子，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也是仙子，却和超凡脱俗没什么关系，硬要说，便是天上人间的仙子了。
林河不解地看向叶珂，却见叶珂已经掏出了警官证，递到了女人的面前。
“警察啊？”女人挑了挑眼睛，吐了个眼圈，“三哥敢让你们来找我，那就应该跟你们说了我就是陪陪酒，没做过什么犯法的事。再说，别说是警察，就算是国家主席来了，该掏钱还得掏钱啊，我是做生意，可不是做公益。”
“大姐这张嘴还真是……”叶珂摸了摸鼻子，尴尬地收起了警官证。
“你认识这个人吗？”叶珂把赵凌云的照片递到了女人的面前，下面压上了一张红色的钞票，“一个小时，是这个价吧？”
“看不出来，你还挺明白行情的。”女人拿起照片，不动声色地收起了钱，“一个小时内，只要不过界，随便你们。操，这个老变态！”
女人看着照片，突然破口大骂。
“怎么？他对你做过什么？”林河略带些兴奋地问道。
“呸，他要做点什么就好了，老娘至于到这种地方来混饭吃？”女人狠狠地啐了一口，“这老王八蛋，说是让我给他当秘书，秘书嘛，谁不知道是干嘛的，可是这老王八蛋，我裤子都脱了，说开除就开除了。”
“你给他做秘书之前是干嘛的？”叶珂对女人的说话方式已经适应了，不动声色地问道。
“服务员。”女人气哄哄地说道，“我还以为这回可算钓着个凯子呢，妈的谁想到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连碰都不敢碰我。”
“我听说，你是他最后一任秘书，他前几任秘书，你认识吗？”叶珂又问。
“你问这个干嘛？”女人突然警觉起来，“这老王八蛋不是犯了什么事吧？我可跟你们说，我们虽然给他当过秘书，但是他的事我们可没参与过，就是给他充充门面，他什么事都没让我们干。”
“这么说，你们确实都认识。”叶珂若有所思地说道，虽然是问句，但他却是一副肯定的语气。
“是认识。”女人点了点头，“这老瘪犊子实在太有病了，我们都想不明白他为啥要我们当秘书，还不碰我们。我们姐妹建了个群，天天研究这事，到现在没研究明白，你说哪怕他碰我们一根手指，我们也能弄一笔赡养费啊。他妈的也奇了怪了，我们只要一表现的有那么点意思，二话不说就让我们收拾东西滚蛋。”
女人八卦的天性实在是……林河心里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恐怕也只有女人在离开几年后还在研究这种事情吧。
“嗯，确实很有意思。”叶珂诡异地笑了笑，看着林河，“少爷，那我们走吧。”
“还不到一个小时呢，先说好，我可不退钱。”女人紧张地看着叶珂。
“不用退了，正好你趁着这个时间休息一下。”叶珂说。
林河茫然地站起身，跟在叶珂的身后走出了酒吧，夜晚的冷风扑面而来，却让林河更加迷茫了。
“师傅……”
“明白了？赵凌云不仅没有你说的那个爱好，还很反感这件事。”叶珂紧了紧衣领，笑道。
“可是，那他为什么对蒋丽楠这么关注，还依照她的样子找秘书呢？”
“我想，我们搞错了一件事，他不是依照蒋丽楠找秘书，而是依照那个琥珀里的小女孩儿在找秘书。他关注蒋丽楠，也是因为她和那个小女孩儿太像。现在我觉得，他之所以保留小女孩儿的尸体，就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只不过，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还没想明白。”叶珂吐了口浊气，“回去吧，明天我们再去看看蒋丽楠那边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可是，师傅，你不是说，就是因为那个小女孩儿他才关注蒋丽楠的吗？也许小女孩儿和蒋丽楠根本没什么关系呢？”
“少爷，劳烦你适当动动脑子。”叶珂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最关注的是蒋丽楠，甚至不惜在她身上投入了那么一大笔钱，这就说明蒋丽楠和那个小女孩儿是最接近的，不管是长相，气质，甚至是所从事的职业。没准，两个人根本就是认识的，关系还不一般，才让赵凌云心甘情愿这么做，为了把她培养成自己想要的那个小女孩儿。”
阴沉的天气总是让人的心情也有些阴郁。一大早，当叶珂看到林河的时候，就见到自己的这个徒弟满脸阴沉，精神萎靡，一副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没休息好？”在去往舞蹈团的路上，叶珂问道。
“没事。”林河叹了口气，说道。
“被打击了吧，物证鉴定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叶珂笑道。
“师傅你能不说这事了吗？”林河白了叶珂一眼，带着些怒气地说道。
“哟，少爷发火，这可真难得。”叶珂不依不饶地调笑了一句，林河却说什么不再回应了。
叶珂耸了耸肩，也不再说话。
五分钟后，他们再次坐到了秦青的办公室里。
看着叶珂递过来的一沓票根，这位团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叶警官，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吧？我们的演出实行的不是实名制的售票，谁买了票看了演出，这我们可不知道。而且，从这几张票根上来看，当时持票人是坐在后排的，我们更不可能注意到了。”
“这几场都是蒋丽楠作为主演的演出吧？”叶珂问。
“并不全是。”秦青摇了摇头。
“但是，都有她的参与对吗？”叶珂又问，见秦青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另外，我们在赵凌云家里发现了大批光盘，我们的技术人员在鉴定后证实，都是蒋丽楠演出的录像，这个，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没见到录像，这个我说不好。”秦青再次摇了摇头，“我们每场演出都会留有影像资料，但这些都是严格保密的，不可能给舞团外的人。”
“我正好带过来一份，您帮忙看看怎么样？”
“好。”秦青点头，叫秘书送过来一台带光驱的笔记本电脑，将光盘放了进去，才一打开，秦青就笑着摇了摇头，“叶队长，这绝对不是我们的人拍摄的。”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叶珂不解地问。
“叶队长你有所不知，我们留影像资料最主要的目的是演出后的检查，改进不足，力争为观众献上最完美的演出，所以我们选择的机位都是和电视台一起的，能够呈现最佳视角的机位。”秦青解释道，“但是这份录像，很明显是在角落里偷拍的，而且像素也不是很好。我们用的可都是专业的机器。你再看。”秦青拖动进度条，说道，“我们拍摄力求表现整体的舞台艺术，所以拍摄过程中轻易是不会移动机器的，但是这份录像，显然是为了专门拍摄某一个人……”
秦青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脸色也有些难看。
“看来你也意识到了。”叶珂叹了口气，“能把蒋小姐叫过来一下吗？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赵凌云的目标就是蒋丽楠小姐，她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而且，”见秦青有些犹豫，叶珂继续说道，“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赵凌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也不是完全保密的，他身边就有人知道这件事，我们很难保证，他亲近的人不会怀疑到蒋小姐的身上，从而对蒋小姐采取某些行动。”
“丽楠今天休息，她说身体不太舒服。”秦青咬牙说道，“叶队长你刚刚一定是在说笑对不对？丽楠就是个舞蹈演员，一辈子都生活在舞团里，不可能招惹到外面的人。”
“我也希望是个玩笑。”叶珂严肃地说道，“但是，很多人做事根本是不动脑子的，他们只凭借直觉。”
比如说你……
林河默默地在心里补上了这句话，看着秦青焦急的神色，忍不住说道，“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证蒋小姐的安全，而且，我相信，这些事情和蒋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叶珂瞪了林河一眼，说道：“好了，现在把蒋小姐家的地址给我，我们得抓紧时间破获这个案子，夜长梦多。”
叶珂和林河赶到蒋丽楠的家里时，天空已经飘起了小雨，随着秋雨的降临，气温也急剧地下降，两个人在厅的沙发上坐下的时候，已经忍不住打起了冷战。
和秦青说的一样，蒋丽楠的身体的确不太舒服，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在为他们准备热水的时候，行走起来也有些困难，一跛一跛的。
“你的脚？”见蒋丽楠在沙发上坐下，揉搓着脚踝，叶珂微微皱眉，问道。
“没什么事。”蒋丽楠微微一笑，“老毛病了，一到阴天下雨，脚踝就有点疼，什么也不敢做。”
“以前受过伤？”
“没有。”听到叶珂这样问，蒋丽楠脸色微变，否认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了，叶警官，你们今天来，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哦，是有一点发现。”叶珂从口袋里拿出了装着票根的物证袋和那张光盘，“我们在搜查赵凌云家里的时候发现了这些东西，你能看看都是什么吗？”
“这个，是票根吧？”蒋丽楠拿起物证袋，“是我们演出的票根，对。”
“这些演出都有你的参与，对吗？”叶珂又问。
“应该是吧，记不太清了。这几个肯定有。”蒋丽楠挑出几张票根，“这几个是我主演的，剩下的，说不好，太久了，可能演过一些不太重要的角色。”
“你这里有电脑吧？光盘里的内容，请你看一下。”
“有，你稍等。”蒋丽楠拖着不便的腿脚走回卧室，抱回了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将光盘放了进去，点开之后，看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变了，她猛地抬起了头，问道：“为什么都是我？”
“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问题。”叶珂说道：“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赵凌云不仅对你所有的演出都录了像，而且平时他也一直关注你，至少最近两三年，他就一直躲在你们舞团外面的咖啡厅关注着你。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没有，完全没有。”蒋丽楠皱着眉，苦苦思索着，“从来没有过被人盯着的感觉啊。”
“我们觉得，可能和这个人有关，你看一下，认识吗？”叶珂把那个琥珀里的小女孩儿的照片递给了蒋丽楠。
才一看到这张照片，蒋丽楠的眼睛就骤然瞪大了。
“你们在哪找到她的？”她难掩激动地问道。
“你认识？”叶珂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你等一下。”蒋丽楠站起身，快步走回了卧室，这一瞬间，似乎她腿上的疼痛也消失了一样，片刻之后，她抱着一本影集走了回来，“你看，这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把影集翻开，就在第一页上，是几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是两个七八岁大小的小女孩儿，她们有着相似的外貌，穿着一身舞蹈服，欢快地笑着。
“左边的那个是我，右边的那个，和你们给我看的这个，是不是同一个人？”蒋丽楠问。
“暂时不太好判断，但是……”叶珂犹豫了一下，蒋丽楠却打断了他的话，肯定地说道：“绝对是同一个人，我不会认错的。天，怎么会这样？叶警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她不是失踪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蒋丽楠伸手捂住了嘴，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蒋小姐，如果你没认错的话，那么，这个孩子，在20年前就已经死了。”叶珂硬着心肠说道。
“20年前？就是她失踪的那年？”蒋丽楠不敢置信地看着叶珂，“天，怎么会这样？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个，不便透露。蒋小姐，关于这个女孩儿，你都知道些什么？”叶珂问。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蒋丽楠在“最好的”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强调道：“在她之后我再也没有更好的朋友了。我们曾经相约，要一起成为最伟大的舞蹈家，可是，没想到，有一天她突然就失踪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所以我只好一个人跳下来。”蒋丽楠说着，从脖子上摘下来一个挂坠，打开，那里面也是一张两人合影的照片，“这张照片从她失踪那天起就没离开过我，每次上台，都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我们两个人在跳舞。”
“真是非常深的感情。”叶珂感叹道，“这个女孩儿，她叫什么？”
“她叫赵菲。”蒋丽楠说着，突然拍了拍额头，“这么说，我还真想起一个人叫赵凌云来。”
“谁？”
“赵菲的爸爸啊，赵菲的爸爸就叫赵凌云。”
叶珂猛地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翻动着手中的相册，大脑在高速运转着，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赵菲突然失踪，赵凌云报警，二十年后，这具尸体出现在了市公安局，种种迹象表明，赵凌云早就得到了这具尸体，甚至极有可能是他主动封存在琥珀中，一直保存在身边。
随后，他对蒋丽楠，赵菲最好的朋友开始了关注，甚至不惜投入重金去帮助她。赵菲的死和蒋丽楠又有什么关系？蒋丽楠不太可能是凶手，否则赵凌云早就动手复仇了。可对于赵菲的死，赵凌云没有报警，也没有通知警方，他在隐瞒什么？
叶珂手上一空，影集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眼睛却牢牢盯着照片，再也挪不开了。
9
下午一点。
这天的专案会挪到了下午进行，物证鉴定室那边有几样鉴定需要时间。
叶珂和林河吃过午饭，打了个盹，就匆匆赶到了会议室。
“胡丽的表现很正常。”负责监视胡丽那组的侦查员汇报道：“她休息了两天之后，现在已经恢复工作了。看起来没受到太大的影响。”
“她和什么人联系过吗？”叶珂问。
“有。”侦查员点了点头，“我们监控了她的手机，发现她每天都会和一个固定的号码通话，这个号码的主人我们已经核实，结果刚出来，好像叫，对了，叫凌宇。”
“凌宇？”叶珂愣了一下。
“对，就是凌宇，是S市大学的物理系的老师。”侦查员说，“我们准备下午去找他问话。”
“这个交给我吧。刚好我下午要到那边去一次。”叶珂极力掩饰着震惊，说道。
“蒋丽楠和那个小女孩儿的DNA鉴定结果出来了。”鉴定科的负责人揉了揉眼睛，加班做的这几份鉴定让他熬了一天一夜，现在已经有点扛不住了，“两人之间没有亲缘关系。对了，胡丽和那个小女孩儿也没有亲缘关系。”
对这个结果，叶珂早有准备，看着林河耸了耸肩。
“师傅，我想起一件事。”面对叶珂的“挑衅”，林河却没打算罢手，说道，“你们记不记得，赵凌云和小女孩儿也没有亲缘关系？可蒋丽楠一口咬定，这个小女孩儿就是赵凌云失踪的女儿赵菲。”
“这个可以认定了吗？”叶珂看向鉴定科的负责人。
“我们通过3D立体还原匹配，结果来看，你后来从那个舞蹈演员那里带回来的照片和死者是同一个人，和从赵凌天那里带回来的那些照片，5岁之后的是同一个人。”
“师傅，怎么样？”林河兴奋地挥了挥拳头，“我认为是这样的，赵凌云一定是发现了自己的女儿不是亲生的，一怒之下杀死了女孩儿，包裹进了琥珀里。”
“哦？那你说说，为什么要包进琥珀？”叶珂玩味地看着林河。
“这简单啊，这是一种诅咒！”林河笃定地说道，“在人死后短时间内封进琥珀中，就可以连魂魄也一起封进去，这样，被封起来的人就永世不得超生了。所以，杀了赵凌云的一定是女孩儿的亲生母亲，或者是亲生父亲。”
“你们也这么认为？”叶珂看着会议室里的人，问道。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片刻之后，几乎无一例外地对林河的推断不置可否。这其中竟还有坐在角落里的档案管理员林佳。
“林佳，你来说说看。”叶珂指了指林佳。
被点名的林佳愣了一下，很快站起了身，激动地说道：“我调阅过所有和赵凌云有关人的档案，在赵菲失踪前两年，她的母亲在一场车祸中死亡，所以，杀死赵凌云的人不可能是赵菲的母亲，至于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我不好说。”
叶珂摇了摇头，示意林佳坐下，又看了一眼鉴定科的负责人，“你说说你们的想法。”
“我们的想法？”鉴定科负责人打了个呵欠，“少爷有点异想天开了，我说了，这个女孩儿和赵凌天那里提供的照片只是五岁后的是同一个人，五岁前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且，叶队，你们带回来的照片缺了四岁那年的。”
“林佳，你去调一份档案，查一下那场车祸的详细情况，究竟死了几个人；少爷，你去问一下蒋丽楠，她和赵菲是几岁的时候认识的。”叶珂心中一动，说道，嘴角带着一抹了然于胸的笑容。
10
下午三点半，程曜心神不宁地上完了最后一节课，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了。带着些抗拒，带着点悲壮，他回到了办公室，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显示有五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短信，都是来自叶珂。
他想也不想就脱下了实验服，换好衣服，准备下班。还没等他离开椅子，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叶珂和孙嘉羽笑吟吟地看着这个老朋友。
“老凌，我们待会儿是不是有个会？”程曜向低着头赶论文的凌宇问道。
“会？什么会？我没接到通知啊？”凌宇茫然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站在门边的叶珂和孙嘉羽，脸色也变了，“啊，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个什么教务会，我这都忙忘了。这个会牵涉到我们明年是不是要涨工资，这可是大事，必须得去，我还等着买房结婚呢。”
说着，凌宇就作势收拾起东西来。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叶珂却不管不顾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对了，凌老师，你那事，局长知道了，一时半会儿决定还下不来。好一点的结果呢，你可能不被追究，但我们几个就倒了霉了，一撸到底算是轻的，没准还得扒警服，进去待几年。差一点呢，你就和我们一起去。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在里面还认识几个人，咱们凑一桌麻将够了。老程啊，那里面的伙食可不怎么样，你要够兄弟义气呢，就每天给我们送点吃的，我外边这一老一小可就托付给你了。”
叶珂越说，凌宇的脸色就越是难看，最后他几乎是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程曜，“程老师，你可没跟我说过会有这么大的麻烦。”
“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惹过这么大的麻烦。”程曜冷冰冰地说道，向叶珂伸出了手，“拿来。”
“什么？”叶珂故作不知。
“你来我这能有什么好事？”程曜冷笑。
“那你的会呢？那可是关系到你们来年的工资啊。”叶珂砸吧着嘴，孙嘉羽却已经把一个档案袋递给了程曜。
程曜没说话，径直打开了档案袋，抽出了里面的照片，只看了一眼，就眉头紧皱。
“什么玩意？”凌宇好奇地凑了上去，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的苍白，转身抱着垃圾桶干呕了起来。
“这是赵凌云的尸检照片，他的死因存在很多疑问。在起初，我怀疑他是死于神经性休克，就是活活被人抽死的。你们看到了，他身上有很多鞭痕。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些鞭痕的生活反应有问题，用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这些鞭痕是在他死后不久形成的。”孙嘉羽解释道，“但是除了这些伤痕外，在他的体表，我们没能发现其它可疑的外伤，毒理检测也没有检测出异常。唯一的疑点就是这里。”她指了指程曜手中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打开胸腔之后的照片，在赵凌云的胸腔内，原本应该完好的内脏组织此刻却布满了伤痕，出血严重，毛细血管和大血管都有破损的痕迹，“我可以确认这不是我们在尸检过程中造成的，怀疑这就是造成赵凌云死亡的原因，但是是如何造成这种情况的，却是我们目前难以理解的，要造成这种程度的内伤，体表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这应该是你们法医的事。”程曜摊了摊手，颇有些无奈。
“这个，像是共振造成的啊。”凌宇吐完了胃里的最后一点食物，凑过来看了一眼，说了一句，转身再次抱着垃圾桶干呕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次声波？”程曜皱了皱眉，“你这么说，还确实有点像。”
“次声波？”叶珂和孙嘉羽对视了一眼，都是满脸的不解。
“人体器官都有自己固有的振动频率，通常在20赫兹以下，也就是次声波的频率内。”凌宇解释道，“如果外来的次声频率与人体内脏的振动频率相似或相同，就会引起人体内脏的共振，从而使人产生头晕、烦躁、耳鸣、恶心等等一系列症状。特别是当人的腹腔、胸腔等固有的振动频率与外来次声频率一致时，更易引起人体内脏的共振，使人体内脏受损而丧命。”
“1890年，一艘名叫马尔波罗号的帆船在从新西兰驶往英国的途中，突然神秘地失踪。20年后，人们在火地岛海岸边发现了它。奇怪的是，船上的东西都原封未动，完好如初。船长航海日记的字迹仍然依稀可辨；就连那些死已多年的船员，也都各在其位，保持着当年在岗时的姿势；1948年初，一艘荷兰货船在通过马六甲海峡时，一场风暴过后，全船海员莫名其妙地死光；在匈牙利鲍拉得利山洞入口，3名旅游者齐刷刷地突然倒地，停止了呼吸，这几起惨案的凶手就是当时人们还不是很了解的次声波。火山喷发，海浪与风暴的摩擦都能产生次声波，次声波使人的心脏及其它内脏剧烈抖动、狂跳，以致血管破裂，最后酿成血案。你这几张照片里内脏的受损情况和次声波造成的损伤很像，而且次声波也是很难在体表留下什么痕迹的。你们应该调查一下当时周围人有没有异常的反应。”凌宇说，“次声波的影响范围很广，属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孙嘉羽闻言拨通了侦查员的电话，问了几句后，就挂断电话摇了摇头。
“没有？”程曜皱眉，“老凌，这方面你是专家，你来解释一下吧？”
“难道，有人做出了次声波武器？”凌宇眉头紧皱，“在我理解的知识层面内，次声波武器并不成熟，有着相当大的局限性和不可控性，控制它只对一个人造成影响，至少我做不到。”他叹了口气，“但是在科学的海洋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叶队长，看来你们这次面对的是相当强大的对手！”
“其实他怎么死的我并不在乎。”叶珂摸了摸鼻子，“反正抓住凶手之后，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得说。”
“你倒是心大。”程曜白了叶珂一眼，“如果真是次声波武器，那你们抓捕的时候面临的危险可就大了。”
“这点小事对你来说，根本就不算事吧？”叶珂哈哈一笑，“你总不能看着我去送死。”
“那可不一定，我巴不得你早点死。”程曜气冲冲地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得查查资料。”
“暂时还走不了。”叶珂嬉笑道：“不是麻烦你，是有点事麻烦凌老师。”
“麻烦我？”凌宇的脸垮了下来，“叶队长，你不是说这事你能帮我解决吗？”他满脸哀求地说道，“我还等着晋升教授呢，这时候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答应你的事当然给你办到。现在是有另外一件事，你得帮帮我。”叶珂说。
“不帮了。”凌宇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口回绝了叶珂的请求。
“这事不帮你也得帮。”叶珂坚持道：“你认识胡丽吧？”
“胡丽？”凌宇愣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半晌之后才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你们是什么关系？”叶珂微笑着问道。
“她是我未婚妻。”凌宇苦笑了一下。
“那看来她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叶珂点了点头。
“是，她都跟我说了。”凌宇应道，“不过，叶队长，我觉得，她不会杀人的。”
“我们队里也有人是这样认为的。虽然我觉得她比较可疑，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多方面的线索也已经排除了她的怀疑。所以，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件觉得比较有趣的事。我觉得我们俩应该单独谈谈。”叶珂把一张照片递给了凌宇，看着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催促道：“你觉得呢？”
“不必了。”凌宇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这件事早晚得说清楚。”
他苦笑了一下，抓过水杯喝了一口水，“和你看到的一样，我的确和蒋丽楠在一起。”
这句话一出口，事先并不知情的孙嘉羽愕然地看着凌宇，“你，你怎么能这样？”
“凌老师也有苦衷吧。”叶珂含笑说道。
“苦衷？你们男人，除了会给自己找借口，还会什么？”孙嘉羽冷哼了一声，“我不想听你们在这胡扯，我先走了。”
说完，她连回应都懒得等，径自离开了办公室。
“正义满满，不过有时候根本不懂男人的心里有多苦。”叶珂苦笑了一下。
“不，这你可错了。”凌宇难得严肃地摇了摇头，“孙警官是个好警察，也是个好妻子，好母亲，更是个好女儿，她一个人要扮演这么多角色，可比你累多了。”
叶珂沉默了，身为警察，他对家里的关注还是太少了，结婚之后，家里的很多事情也是扔给了孙嘉羽去处理，但他忘记了，孙嘉羽也是个警察，而且是一个工作环境比他还要糟糕的法医。
其实也并不能说是忘记，只是身为警察，身为刑警队历史上最年轻的队长，他从骨子里觉得，孙嘉羽只是个女人，而女人原本就应该是他的附属品，帮助他打理好家里的事的。
他很想对凌宇说一句“受教了”，可一张嘴却变成了“说说你的事吧。”
“我的事嘛。”凌宇仰着头，想了想，“先说说胡丽吧。我和胡丽是指腹为婚的，农村嘛，那种地方就讲究这种东西，我们俩本来是一起考上了中学的，不过家里困难，两家大人一合计，就让我上了学，她退了学，帮家里做做农活啥的。后来，家里出了点变故，她父母都死了，她就住到了我们家，帮着我照顾我父母。再后来，我就考上了大学，那时候，我爸妈也去世了，临死前交代，一定要我好好对胡丽。胡丽呢，是个坚强的女人，她为了供我上大学出来打工，中间还卖过血，从感恩上讲，我是不应该干出现在这种事来。只是……”
“只是恩情并不是爱情。”叶珂说。
“你说得对。”凌宇叹了口气，“后来，丽楠有一次到我们学校演出，我对她一见倾心，交流过几次之后，我发现我们无论学识还是对艺术的理解都那么接近，我们无可救药地相爱了。”
“她们……胡丽和蒋丽楠知道彼此的存在吗？”叶珂问。
“怎么可能？”凌宇苦笑了一下，“我一直避免她们发现对方。我也一直在纠结，放弃胡丽，我对不起她对我的付出，但是放弃丽楠，我也做不到，因为我并不爱胡丽，丽楠才是我的真爱。”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拖下去？这可不是好主意。”叶珂撇了撇嘴。
“很快就要有个结果了。我的想法是赚够钱，把欠胡丽的还上，然后和丽楠在一起。”凌宇纠结地说道，“钱虽然能还，可人情难还啊。算了，这件事，你先替我保密，我自己会处理的。还是说说正事吧，你们找到了丽楠，是不是她也牵扯进了现在这个案子里？”
“赵凌云这个人你可能不认识，不过，你刚刚看过的那些照片，死者就是赵凌云，我们追查到，他似乎和蒋丽楠之间有一些很奇怪的关系。”叶珂说。
“奇怪的关系？”凌宇紧张地问道，“是什么奇怪的关系？”
“不用紧张，不是你想的那种。”叶珂嗤笑了一声。
“不是就好。”凌宇长出了一口气，“不对，我就没紧张。”他瞪了瞪眼睛，接着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总之你只要知道你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就行了。”叶珂双手一摊，继续说道，“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有人骚扰过蒋丽楠？”
“这个。”凌宇想了想，“任何一个公众艺人都会受到骚扰吧？丽楠又那么漂亮，这种事肯定会有，不过团里对她的保护一直很好。”
“我说的骚扰是那种尾随偷拍，甚至可能是威胁。”叶珂解释道。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凌宇皱了皱眉，“对，是个老头。”
“是他吗？”叶珂把赵凌云的照片递给凌宇。
“没错，就是他。”凌宇点了点头，“等等，你是说，丽楠和这个老头的死有关？”
“我可没说死的是这个啊。”叶珂饶有兴致地看着凌宇。
“叶警官，咱们之间就不用来这套了吧？”凌宇嗤笑了一声，“你忙忙乎乎的把这些东西都带了过来，最近也没听说发生别的案子，想不让我想到一起去都难啊。”
“那你都这么诚心诚意地说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好了。”叶珂也笑了一下，“23号早上八点到八点半，你在哪？”
“这就是传说中调查不在场证明了？”凌宇坐正了身子，想了想，“23号那天，我迟到了，还特意给实验室打了个电话请假，迟到的原因是我出门晚了，我是在地铁上打的电话。打电话的时间，我看一下。”凌宇翻出手机，找到了当天的通话记录，“8点10分，车站是新开路站。叶警官，你可别跟我说，赵凌云家也在那片。”
“那倒没有，完全是两个方向。”叶珂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这事有人能给你证明吗？”
“这事我知道。”程曜说，“他给我打的电话，当时地铁正报站。”
“怎么是给你打的电话？不是应该往办公室打电话吗？”叶珂问。
“他是主任，这事我不找他找谁？”凌宇摊了摊手。
“我记下了。”叶珂说，“对了，凌老师，你有没有其它的东西能证明你和胡丽之间的关系的？虽然你们俩长得挺有夫妻相的，不过这种关系我们还是要核实一下。”
“邮件，或者是信？”凌宇挠了挠头，“回头我给你送过去吧，那些东西都在宿舍呢。”
“可以。稍等，我接个电话。”叶珂说着，拿起了手机，电话是林佳打过来的。
“叶队长，你要的档案我拿到了，挺有意思的，我现在跟你说？”林佳的声音里夹带着兴奋。
“我回去再说。”叶珂看了看竖起耳朵听着的凌宇和程曜，笑了一下，挂断了电话。
11
林佳仅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调查出了25年前那场车祸的详细情况。
25年前，市局的档案还没有实施电子化管理，这些档案都是她一个人在地下室里堆积如山的纸质档案中翻查出来的。原本她还打算在叶珂面前显摆显摆，捞几句表扬，可叶珂拿过档案就把她轰出了办公室。
看着眼前这份泛黄的档案，叶珂心里却是百感交集，他很难相信，眼下这起案子会和25年的车祸有着关系，但是档案里的一切却也在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一切皆有可能。
25年前，赵凌云的妻子带着3岁的女儿赵菲驾车外出，在行驶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一辆闯红灯的卡车疾驰而来，为了避开卡车，她急打方向盘，车子却失去了控制，向路边的行人冲了过去，最终撞到隔离带后停了下来。
赵凌云的妻子当场死亡，3岁的女儿赵菲因为没有使用儿童座椅，也命丧当场。同时丧生的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妇，这对夫妇留下了一个7岁的儿子，和一个10岁，一个3岁的女儿。
很显然，真正的赵菲在那场车祸中就已经死去了，后来的这个赵菲应该是赵凌云收养的，只是这两个孩子长得太过相似，以至于一直没有人怀疑过。
“师傅，我问过了。”林河急匆匆地走进了办公室，灌了一口凉白开，说道：“蒋丽楠是在5岁的时候认识赵菲的，两年后，就是她们7岁的时候，赵菲就失踪了。”
叶珂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的时间脉络又清晰了一些。
真正的赵菲在3岁的时候死亡，两年后，赵凌云收养了一个孩子，并将她改名为赵菲，不管是出于对那个在3岁时就离开世界的赵菲的怀念还是什么原因，赵凌云将这个赵菲当做亲生女儿养在身边，甚至花费巨资培养着她。
然而，两年后，不知为什么，赵菲却在失踪后意外死去了。也许那之后没多久，赵凌云就得到了赵菲的尸体，并把她封存在了琥珀中，带在身边，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再也承受不起失去第二个女儿的痛苦了。他把她带在身边，与其说是怀念，倒不如说是他根本不相信赵菲死了。
为此，他甚至把对女儿的期望放到了她最好的朋友身上，默默地帮助着她。
她还在身边，她的梦——或者说赵凌云对她的期望还在延续，那么，她就还活着。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20年后，他的秘密会被人发现，而发现了这个秘密的人竟会是和赵菲异常亲密的人。赵菲身上不正常的伤痕让他认为，造成赵菲死亡的原因就是虐待。那个收养了她的人并没有好好照料她，甚至虐待她，殴打她，然后，杀了她，并用这种残忍的方式保留着她的身体，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在死后也不得安生。
他愤怒，他怨恨。
当一个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便会做出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可怕事情来，他杀了赵凌云。
叶珂骤然觉得，这件案子的脉络彻底清晰了，只要查出赵菲在收养前的关系，这个案子也就该落下帷幕了。
“对了，师傅，咱们该收回监控胡丽的那组人了吧？鉴定科那边的结论都出来了，胡丽和赵菲也不存在亲缘关系。”林河突然说。
“把胡丽那边的人撤回来吧。”叶珂想了想，说道，“对了，抽时间你去一趟福利院，查一查赵凌云有没有收养过一个孩子。顺道，你再去核实一下凌老师的不在场证明。”
“师傅，活都我干了，你干啥？”林河笑嘻嘻地说道，“咱俩分一下，我去查不在场证明，你去查福利院呗？”
“美得你！”叶珂白了林河一眼，“凌老师的不在场证明做不了假，你就是去地铁那边核实一下时间和地点就ok，不耽误时间。至于我呢，”他指了指头，“为师这颗头可是刑警队的战略威慑性武器，要再仔细分析一下这个案子的情况，说不定会有新的思路。为师现在可是火力全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