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大眼睛,一如之前数次同他接吻时相同,眼中尽是小鹿一般受惊的湿漉漉的晶莹。
唇和舌全不配合,边叙手指捏着她的下颌,迫她仰头,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承受他莫名其妙却汹涌异常的,咸湿的吻。
他终于放开她。
她终于挣脱开,气喘吁吁,胸前剧烈起伏着骂:“痴线!”
边叙勾唇笑着,大手还在玩她的麻花辫,无赖一样听不到、看不到她的愤怒。
“名单呢?不是让你交给我?”
安子宜要逃脱险境才肯开口,急匆匆固执的下车,难免圆润滑溜的膝盖擦过他皮带。
一瞬间想起双手圈紧他时,紧实小腹上巧克力腹肌,如同美洲豹带来的危险感。
她丰腴双颊似晚霞一样红,低头调整着白衬衫:“名单就名单,需要跑这么远?”
边叙一向擅长大言不惭,黑底红芍药的衬衫显得他愈发桀骜难驯,他长腿一迈轻轻松松下车,向前走,皮鞋踏在凹凸不平石子路上,背对她:“把妹怎么会怕远?”
“边生,开玩笑也需要有限度。”
他哈哈一笑,不置可否,然后切回正形:“把你课表抄我一份,聂远会根据你时间安排音乐人给你认识。”
“他们要你配合,测试你的音域、曲风,什么乱七八糟,你自己同他们研究,我不懂。”
安子宜望着他的背影,这座码头,这片海港,为他所有,秩序也由他缔造。
但他竟然,似乎,比蒋申英更讲道理。
“你真的同意让我读书?”
边叙回头,疑惑不解:“这是你的权利,为什么不同意?”
是不是滑稽?古惑仔也会同她讲人权。
“我都不知道我有这样大的自由权限。”
他嗤一声:“那是蒋申英没品,所以叫你离开他。跟他不如跟我。”
安子宜啼笑皆非:“边生,你再讲多几次我都要当真。你同蒋生究竟有什么过节?我又有哪里值得你耗费心力?”
过节?
蒋申英还没资格同他谈过节。
想要她,纠缠她,完完全全是多巴胺作祟。
边叙脸皮厚没所谓:“讲过一百遍,我是中意你啊,安细细。”
他又这样叫他,连名带姓,却是小名。
经由他被玻璃碎片洗礼过的声带,听起来正式又亲昵。
安子宜有一瞬间失神,几乎要像文茵或世俊,总归除去读书之外,最大的事情就是恋爱。
一颗脑袋昏昏沉沉,只装得下异性完美的脸。
于是她傻傻问:“你中意我什么?”
“当然是中意你够靓!天生应该配靓衫与珠宝,蒋申英个衰货,根本是在暴殄天物。”
他一双鹰眸,嫌弃盯住她脚上已经穿旧的玛丽珍皮鞋。
恨不得立时三刻就拉蒋申英到面前,居高临下通知他:“养不起,就不要占着。”
而安子宜瞬间清醒,够了。她竟然对住他发花痴,犯下三个致命大错:第一,竟然对爱情抱有幻想;第二,竟然对男人抱有幻想;第三,竟然忘了她的目标是离开,是自由。
她摊摊手,告诉他:“三十岁时,我未必有丽珠姐几多风光。”
丽珠。
这名字似乎真的提醒到他,令他产生半秒的延迟,他竟然软下音来,告诉她:“丽珠……她跟你不同。”
“当然不同,她爱你。”
丽珠只是看似流落风月场所,本埠楼凤个个都比她惨。而她只是看似风光,小姐阔太个个都笑她穷和窝囊。
边叙低下头,斜阳红如血,不分青红皂白将残光挥洒给海面、船只与货柜、小路。
使得他嗓音多了无奈与沉重人生:“或许吧。”
但显然,他与她,都没有机会悲春伤秋。
有小弟赤着上身从集装箱改造的移动屋中走出来,喊:“叙哥,占尼虎找!”
哗啦啦,竟然四散的集装箱中好几处钻出零零散散人影:“叙哥,要不要带人一起去?”
他抬手:“做你们的事,我自己就好。做大佬的,怎么能对小弟动手?犯忌啊。”
安子宜又是一诧,他竟然真的让占尼虎安安稳稳坐头把交椅?
再抬头看他,完全没可能对人类文明俯首帖耳的野性,不光讲人权、规矩,还气气送半老头子坐头把交椅。
而边叙感应似的回头与她对视:“劳驾阿嫂陪我走一趟。”
安子宜学乖了,牢牢记得他在HKUT大门口小叶榕树下把她禁锢在车上怀里,他讲的“机会只有一次”。
连拒绝都省略,火速上车,为自己找一个安全位——后座。
路途竟然不远,显然边叙的实力让整个洪义忌惮。
话事人找他议事,要亲自到葵青的地盘上来。
一间老式茶楼,吊扇吱吱悠悠叫嚣着急于退休。
八仙桌上茶水已经斟好,袅袅热气,机车轰隆隆的嗡鸣急刹在门口。
葵青远离闹市,一切都莫名灰扑扑的。
只是车身上挂的那一只学生书包与这一切都不相关,有些扎眼。
占尼虎笑着摇头,对拎着头盔走进来的边叙和风细雨:“阿叙,又追学生妹?”
他牵着安子宜往里走,按在座位上,当贴心过头的老板,亲自为她摘下安全头盔。
然后懒懒散散玩世不恭望住坐在占尼虎一旁的蒋申英:“影帝,今天又是我帮你接太太,别气,不用谢。”
占尼虎冷眼看过去,蒋申英毫无异常一派随和:“多谢阿叙,帮子宜签合约,出钱出力,改天我们夫妇一定设宴致谢。”
边叙乐乐呵呵:“好说好说,那我就等吃了。”
可一众小弟站着,怎么看怎么诡异,蒋申英的太太,为什么坐在老大和边叙中间?
边叙还恭敬的不得了,两只手拎壶跟占尼虎沏茶:“今天亲自过来有何贵干啊大佬?这不合规矩的嘛,我都好惶恐。有事你call我,我到荃湾去。”
占尼虎摆手:“都是兄弟,不讲虚礼。你也知道,阿英最近停工,我怀疑是和胜连在搞鬼,你有没有办法?”
他沉思,很为难样,看一眼安子宜,又看一眼蒋申英:“既然大佬开口,不如我去试一试。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