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宜像是做了一场悠长的梦。
她记得有人把她抬到哪里,睡起来柔软却天旋地转。
不如觉士道边叙的别墅高档床垫。
那床垫柔软,却又极有支撑力。
再加上边叙紧绷的肌肉炙热体温包裹,太适合做她的人体摇篮。
这场梦幽幽暗暗,漂浮不听,她的眩晕越来越严重。
一睁眼,月明星稀的夜空像是要坍缩,排山倒海压过来,安子宜反反复复闭上眼。
边叙一张雕塑般深刻的脸,便反反复复出现。
他从化妆室旁的杂物间小门钻出来,光裸上身高大健壮。
他在凌乱大厦回廊,咬着香烟埋头凑近时,太优越的眉眼。
太平山顶,他散漫,干燥大手撑在她大腿旁,蜻蜓点水的吻落下来,说彗星为她放宇宙烟花。
然而脸边却没有那夜月明星稀惠风和畅,有人来,手上带着咸涩冰水大力拍了拍她的脸。
安子宜抬头看见低矮弯曲的舱顶,摇摆的灯罩上灰尘很厚,上面有褪色的文字涂鸦和由烟头烫出的焦黑痕迹。
一位极瘦,却有半圈络腮胡,眼窝深陷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
男人将一个混着鱼腥味、烟灰味与中国茶味道的搪瓷缸抵在她嘴边:“喝!”
她已经讲不出话。
眼珠一转,远处有一排人紧贴着船舱蹲坐着,多失魂落魄显得呆滞,也有的却有跃跃欲试的摩拳擦掌。
安子宜皱眉,问:“这是哪里?我在船上?”
络腮胡没耐性回答此类低b问题,嗤:“呵,豪华大游轮咯大小姐。马上到拉斯维家斯你相不相信?”
她只能判断出这个男人对她怀有极大不耐烦。
于是闭上眼,翻个身,面朝里时,要忍耐眩晕与胃酸反流的强烈不适,只能咬紧唇角不再讲话。
“喂,你喝不喝?快点起来。妈的……”
远处另一个浑重声音出现:“阿赖,对我们的尊贵顾温柔一点咯!她一个人抵得上整船的运费。”
阿赖怨气很重:“妈的,弱成这样还走水路,再说船上什么时候坐过大肚婆?晦气啊!”
最终大约还是臣服于金钱的魔力,耐心虽然没有,但拎了安子宜起来,强行灌一杯水下去。
这水不光进了胃袋,就好像连肺部都被灌,安子宜不由自主的剧烈咳嗽,才逃逸掉窒息感。
但这样的咳,震到她鼻腔、耳道、胸腔、脊背都是碎裂的疼痛。
失去知觉之前,她想到昨晚555,那个炙热的有力的怀。
他抱着她,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小心翼翼。
也想念那双苍老如老杨树书皮的,已经伸不直的手,她明明慈祥的唤她:“细细……”
她比阿妈还要温暖,她那封信讲:砸锅卖铁,也要供她读书……
安子宜彻底陷入混沌,不知过了多久,她不再摇晃,漂浮。
—
泰兰德湾,蛇头上岸。
“先生,你的‘货’到。”
男人穿着考究,摘下腕间金表递过来:“有劳。中途没出什么问题吧?”
“她体质弱,低烧一夜。但是您特意交代‘肚中有货’,兄弟们没敢喂退烧药。”
说到这里,恰好络腮胡俩人抬着少女走过舢板下船。
男人走过去,摘下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仔细端详少女昏睡中的脸。
继而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算烫。
他招招手,远处司机小跑过来,接过女孩,送进了一台皇冠轿车。
‘货主’远去,蛇头敲了一把络腮胡的头:“阿赖,有没有觉得好面熟?”
阿赖擦一把汗,看着那只金表:“这小妞果真这样值钱?是不是要带兄弟们去NANA销魂一次啊大佬?”
安子宜这次醒来,只看到床顶层层叠叠的纱幔。
“醒了?”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脑中一根弦好像被无形大手倏然绷紧。
生理反应,没有一秒犹豫,她弹坐起来。
远处,蒋申英一身白西装,温文尔雅坐在高背椅中。
他似笑非笑:“细细,你我夫妻,我都想不到要见你竟如此大费周章。”
安子宜睁大眼睛,攥着被子往后退:“你怎么在这里?阿妈呢?阿婆呢?”
蒋申英慢吞吞起身,双手一摊:“阿婆?”
“阿婆跟你散心,回来讲你竟然跟古惑仔走,她都好伤心,好担心你啊。”
安子宜听不进他讲话,警觉的看着四周金色墙壁,实木墙柱装饰还搭配着佛像雕塑。
“这是哪里?你究竟把我带来哪里?”
蒋申英越走越近:“安子宜,这两年我供你吃穿,带你住大屋,对你几乎耐心用尽啊。没想到你居然狼心狗肺吃里扒外,我都没有好好问一问,你究竟什么时候同边叙勾搭在一起?”
她看着她逼近,蜷缩在床上,后背已经抵住床头,再无可退。
两只眼睛红红:“阿婆,阿婆呢?你把她怎样?”
蒋申英仰头大笑:“我是不是该庆幸你天真啊?老婆?”
“她是我阿妈,你认为我会将她怎样?”他已经走到床头,抓住安子宜乌发,“或者你认为,你是怎样上的船,才到达泰兰德?”
安子宜想起失去意识之前,蒋母在她面前。
蒋母的手上布满六十多年劳动痕迹,粗糙的皮肤和手指上做工留下的茧层。
这样朴素的双手让安子宜觉得踏实,但蒋母的脸……
安子宜忽然间头痛欲裂,偶有新鲜空气进入脑室她想起了!
那时阿婆喂她吃着双皮奶,脸上挂着奇异的笑。
当时她不懂,只心急如焚等待阿妈。
现在她难以置信,但是她懂了。
“阿婆不可能这样对我……”
蒋申英揪着她的头发用力往上一提,安子宜立刻疼到哭了起来。
他的脸近在咫尺,眼中近乎疯癫:“你知不知道阿妈听说鬼佬司长看中你有多开心?她都跑到黄大仙庙去还愿啊!”
“竟然这么灵验,原来这就是旺夫!等你上了亨利的床,我还需要看占尼虎脸色?”
“亨利?”安子宜坠入无底深渊。
她手脚开始发凉、发抖。
她已经要把这个红发鬼佬忘记了。
“不,我不要。蒋生,蒋生,你放过我……”
“放过你?我都已经放过你两年啊!安子宜,是不是我有眼无珠,都看不穿你究竟有什么魔力?”
她躲无可躲,而蒋申英已经开始脱衣。
“真是不巧,边叙离港半月,亨利竟然会被外派马来。现在他想你想到抓心挠肺啊,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