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采购脸色更不好看了,但也知道再闹下去反而显得自己不识时务,只能不甘心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姜远寒淡淡一笑:“我们愿意配合监督,但如果以后再无理找茬,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她这句话说得不轻,刚好让后厨那几位风言风语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对视一眼,一时都不敢接话。
姜宝华心里狠狠松了口气,看向姜远寒的目光里满满的佩服。
他这侄女,不只是生意能做,还真沉得住气。
送菜的工作处理完成,姜宝华打算继续在厂食堂交接工作,尽量学到更多东西,好让姜远寒能放心。
“小寒,你这段时间太操心了,稍微休息下也好,生意上的事情,有我和你爷爷,你爸最近也变好不少,能帮上忙。”
“叔,我不累,你放心吧。”
“叔知道你除了做生意,还有别的理想,你现在还年轻,想做什么就去做,咱们家跟以前不一样了。”
姜远寒听懂他的意思,展颜一笑:“知道啦,我当然相信自家人!哦对了,今天霍衍回来,佳佳抽不开身,我得赶紧去火车站接他了。”
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霍衍那股令人窒息的时间观念,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姜宝华很是意外:“小霍他不是回京市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姜远寒蹬起自行车:“一两句说不清,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姜远寒转身往火车站去。
火车站出站口,人声嘈杂,汽笛轰鸣。
姜远寒站在人流不多的角落,裹着呢子大衣,围巾绕得紧,手里拎着个旧铝制热水壶,壶盖微拧着,热气氤氲中透出一丝温暖。
她脚边放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刚做好的酱鸭和卤蛋,是她来的时候特意买的。
她眯着眼看着站台方向,莫名有些紧张。
算起来半个月没见,也不知道他变没变瘦,头发剪短了没有,京市那么冷,带没带围巾。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让给他。
广播响了。
列车进站,人潮翻涌。一阵行李箱拖轮与皮鞋落地的杂乱声中,她忽然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霍衍穿着深灰色风衣,风衣被风吹得微微扬起,手里只提了一个公文包。
他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整个人沉稳得像从冬夜里走出来的月光。
他远远看见她,眼底立即染上温度。
“等很久了?”霍衍快步走近,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带着一点点旅途的沙哑。
姜远寒眼睫颤了下,把水壶递过去:“也没多久,车点挺准的,先喝点热水。”
他接过来,指尖擦过她的掌心,有点凉。
霍衍皱了下眉,低头看她:“手怎么这么冰?你站了多久?”
“刚到。”她没吱声地把另一只手藏进兜里,转开视线。
霍衍不拆穿她,转手把热水壶塞回她怀里,低声说:“捂着。”
姜远寒没反应过来:“你不喝了?”
“我不冷。”他嗓音低得几乎要贴到她耳边,带着轻微的笑意。
她哑然,脸上有点热。
霍衍顿了顿,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上次你托我在京市买的书,我带回来了。”
姜远寒接过,却没急着打开,只看了他一眼:“你打电话的时候没说这个,是故意想让我当面夸你?”
“你愿意当面夸,我就愿意多跑几趟。”他笑了笑,眸色温和中带着克制的认真。
两人并肩走出站台时,风从人群中穿过,吹得她围巾一角掀起,他伸手替她理了理,然后顺势扣住她肩头,指尖轻轻按了下。
那动作不轻不重,却让她整个人都怔了怔。
她想抽身,又觉得太刻意,只能顺着他半扶着的动作继续往前走,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
出了站台后,她才轻声问:“你这次回来多久?”
霍衍看着她的侧脸,低声道:“暂时没有回京的安排了。”
她怔了一下:“怎么会?”
“科研院那边新出了一个安排,要我回去查清楚地方研究院的管理问题。”
姜远寒知道这件事,但是还是很惊讶,像他这样的才干,上面的领导怎么会让他在宜城这么久?
看来宜城的科研院领导班子,今年要大换血了。
她没有多问,两人并肩往车站外走去。
就在他们转过人群聚集的角落时,姜远寒忽然脚步一顿。
她看到了一个穿灰蓝色工作服、背着大号扫帚和簸箕的男人,正低着头弯腰清理台阶上的杂物。
他的动作僵硬缓慢,头发已经剪得极短,腰背佝偻得像压着什么无形的重担。
那人转了个身,脸在斜阳下一照……
魏长冬。
曾经意气风发的魏家长子,现在却站在火车站前的垃圾堆旁,裤脚被脏水溅湿,鞋子破了口,脸上的光鲜与傲气早已褪尽,只剩下一副忍气吞声的疲惫。
他也看见了姜远寒。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神闪躲,像是被戳破了自尊的囚徒,想装作不认识,却又挪不开目光。
姜远寒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她没说话,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拉了拉霍衍的包带,说:“咱们走吧,东西别碰地了。”
霍衍什么都没问,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继续往出口走去,背影笔直稳当。
魏长冬看着两人的背影,直愣愣站在原地。
尽管她今天穿着朴素,只是一件深色呢子大衣,戴了条暗红色围巾,但在人群中,她就是格外显眼。
她神色淡漠,一如从前那样不近人情,又比从前多了几分说不出的从容。
她刚才望他的那一眼,眼神干净,没有一丝情绪。
魏长冬心底被狠狠一刀捅下去。
她知道他现在做清洁,知道他已经混成这副模样,可她什么也没说。
还是跟之前一样。
那天火车上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
有人偷包,旁人都盯着他,他解释无门,只能干着急。
当时她就坐在不远处,一句话都没有替他说。
她一句话就能化解误会,她速度没有开口。
姜远寒是真的铁了心,连最基本的情分都懒得给他留。
他心里又气又憋,却偏偏不敢动。
看到她和霍衍同行的那一刻,魏长冬很想冲上去骂姜远寒一句:“你不是说过你和霍衍清清白白吗?不是说过不想再嫁吗?”
可话到了喉咙口,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下意识握紧扫帚,嘴唇死死抿着,心里像被一口苦水堵住,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
他没有脸冲上去。
魏家落魄,他在火车上闹事被拘留五天,这份工作是徐秀芬给他求来的,如果他再惹出岔子,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现在混成这副模样,拿什么和霍衍争?
所以他必须得沉住气,就算做着最低贱的工作,他仍有翻身的可能,到时候姜远寒一定会后悔今天这样蔑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