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冬收回思绪，却看到火车站旁边的垃圾桶翻了，污水顺着地面流了一滩，带着腥臭味。
他正弯着腰清理，抹布刚擦到一半，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中年男人就从后头踹了他一脚：“怎么干活的？你瞎啊，这边还有没擦干净呢！”
他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跌进水坑里。
“我这不刚擦……”他压着火，回头。
男人斜睨他：“你是什么玩意儿，敢跟我顶嘴？要不是你当初仗着你们魏家那点关系爬得快，现在还能在这里扫地？你做的丑事谁不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就一临时工，还敢嘴硬？”
周围有人看过来，他咬牙把话吞了回去，低声说：“我这就擦。”
那人冷哼一声，扔下烟头走了。
魏长冬望着那根还在冒烟的烟头，手指骨节泛白。
从前他高高在上，魏家风头正劲，自己是厂里骨干，哪个不是给几分面子？
如今，父亲被开除，魏母在家看病吃药，妹妹更是连大学都没考上，整天在家闹情绪。
最要命的是，还有一个啥也不会干，整天只会哭的妻子在家碍眼。
他一个大男人，曾经手握预算、说一不二，如今却要靠扫地赚几个工分补贴家用。
有时候他也会想，是不是哪一步走错了。
可每次想到姜远寒，他心里又恨得咬牙切齿。
今天看到她和霍衍走在一起，他除了嫉妒就是恨。
他不是恨姜远寒，是恨自己，恨霍衍。
但他心里清楚，如果他再莽莽撞撞地冲上去，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更狼狈，让他和霍衍的对比更加明显。
另一边，姜远寒带霍衍出了火车站，没想到科研院的领导也派了车过来接他。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专车来接你也挺方便的！”
“等等……”
霍衍叫住她，又跟开车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人点点头，从驾驶位下来，走到姜远寒面前。
“同志，你的自行车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保证帮你骑到筒子楼！”
“啊？”
姜远寒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人就接过她手里的自行车，双脚一蹬，飞速离开。
霍衍则替她拉开副驾车门，示意她上车。
“不是，我自己骑车回去就可以，你刚下火车又开车，多累呀。”
“我爸妈让我带了点特产过来，送给奶奶爷爷，不急着回家属院。”
“这样啊……那好吧！”
上了车后，姜远寒拢了拢围巾，车里挺暖和的，她额角微微冒汗，一抬眼就对上霍衍的视线。
他没说话，只低头轻轻拉了拉她衣领的扣子，声音低哑：“热的话就解开点，别捂出汗。”
她怔了怔，刚想反驳“我不热”，但看到他眼里那点不容置喙的关心，话又咽了下去。
“嗯。”她轻轻应了声，低头把围巾松了一点。
霍衍唇角微挑，不动声色地开车。
姜远寒靠着窗，有些困，眼皮微沉，余光却扫到霍衍方向盘上的手，指甲修剪整齐，手背青筋凸显，每一寸都显得刚劲有力。
她鬼使神差地侧头看了他一眼，正好撞进他那双藏着深意的眼睛里。
“你看我做什么？”霍衍懒洋洋地问，语气轻得像羽毛。
姜远寒眼皮一跳，“没看你。”
“没有？”霍衍眨了眨眼，“那我是不是该多看你一会儿，把刚才那一眼补回来？”
姜远寒一下笑了出来，脸却微微热了。
他难得说笑，又说得不露痕迹，让她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还击。
见她不说话，霍衍靠近了一些，声音压低：“远寒，你不觉得，我们越来越像一对真的夫妻了吗？”
她睫毛轻颤，半晌才低声道：“霍衍，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霍衍低笑一声：“当然知道。”
他顿了顿，眸光却一寸寸落到她脸上：“但我可没说，我对这段关系就没想法。”
车窗外风景飞快倒退，车厢内的温度仿佛也升高了些。
“你专心开车。”
姜远寒心头轻颤，偏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霍衍低头看了眼，眼底慢慢漾起一层笑意。
没反感，说明他有机会。
车子稳稳驶进巷口的时候，天边还残着几缕薄暮的霞光。
到了筒子楼下，霍衍停下车，还没等姜远寒开口，就主动下车绕到副驾，替她开门，顺手还扶了她一把。
他的掌心温热，隔着大衣传来一阵莫名的安定。
“东西我来拿，你先上去。”他自然接过她的布包，又把车后座的纸箱提出来。
“你不是送完就走？”姜远寒看他一眼，语气不甚确定。
霍衍却淡定地说：“都来了，正好碰上饭点，顺便吃个晚饭，有什么不妥吗？”
“……倒也不是。”
感情他是蹭饭来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佳佳也经常来她家吃饭，多双筷子而已。
姜远寒走在前头敲门，门一开，是韦桂芳。
见她后面跟着霍衍，韦桂芳先怔了一下：“哟，小霍怎么又回来了？”
霍衍微微一笑，把手里的箱子往屋里一挪：“这次是工作需要，顺便回来看看，这是京市带来的特产，专程拿给你和爷爷的。”
韦桂芳面色复杂地说了句谢谢。
姜超元也从屋里出来，看到霍衍，一边让他进屋，一边皱眉：“怎么不是小寒自己骑车回来的？”
“是我拦下她的，我带的东西多，正好顺路。”霍衍说得不卑不亢，话音平稳。
“哦。”姜超元扫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转身坐回藤椅上，拿起茶缸喝水。
霍衍把东西放下，自然地去厨房接了杯水，和往常一样礼貌周全，却能察觉出老两口的气氛和从前微妙不同。
韦桂芳坐下后，趁姜远寒去上厕所的间隙，跟霍衍说：“小霍啊，我们家这姑娘虽然脾气倔，但吃了不少苦，你心里要是有别的想法，得想清楚。”
霍衍神色未变，语气沉静：“我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也知道她想保护什么，我不会轻易打扰。”
“那就好。”韦桂芳点点头，“年轻人，有感情是正常的，可得想清楚自己能不能担得起。”
姜超元更是脸色凝重：“小霍，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父亲是谁我知道，你为什么对小寒、对我们家这么好我也知道，但我们家不需要你们霍家的施舍，请你以后离小寒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