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秒,耳力极好的我,清楚听到厨房内钟露的心脏狂跳两声。
她紧张到掐爆了手中可乐。
我见她傻愣在厨房,半天不动弹,便又补充道:“仙姑别白费心思了,凶神也好,半堂鬼也罢,还有那两只六点僧,都在我这,你请不出来。”
这句话,其实已经宣判了钟露的兵败如山倒。
她心如死灰,从厨房中挪动步子,站至我面前。
一坐一站,同刚才801的身位一般无二。
不同的是,这次在她家,本该能用一万种方法杀死我的地方。
我见她迟迟不肯开口,便问道:“接着盘,还是降棋?”
我看得出,钟露还有一丝跟我鱼死网破的心思。
她以为我刚才的话都是在诈她。
我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那副白天戴在钟露鼻梁上的眼镜。
一把捏碎。
镜片穿透我手心,鲜血直流,侵染在破碎的眼镜上。
表面上,是我受了伤。
实际上,浊阳血气污秽了眼镜里的半堂鬼。
一声凄厉哀嚎在四周凭空炸响。
钟露一口心头血压抑不下,喷了出来,整个身子失去力气,跪坐在地上。
“真以为我跟你闹着玩呢?”我冷笑道,“心思手段不错,知道老物件容易引人耳目,才将这些阴邪之物寄生在平平无奇的小物件上。”
“这半堂鬼是吸食你心头血长大的,它没了,邪法反噬,你也不好过吧?”
“是不是还在想,要请那凶神出来,与我搏命?”
“我说了,那破玩应也在我手上,如果你再执迷不悟,自己寻死,我不介意毁了凶神。”
“不过,这东西好像跟你命数挂钩了,凶神一毁,我借你一百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赢的?”钟露大概是破罐子破摔,死也要死个明白,便忍住心血翻涌,质问道,“你明明在801,我亲眼所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我没着急回答,只是反问:“要复盘?”
山上规矩,复盘便是彻彻底底投降认输。
后续我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和要求,作为败者,钟露都得应。
哪怕我要她死!
钟露深呼吸一口气:“复盘!”
“好。”我笑了,解释道,“神魂出游也好,神魂魇身也罢,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会啊?”
钟露一脸不信邪:“就算你会,你也不可能瞬移来到我家,你又不是真神!”
这些手法,其实简单的很。
801的我,是借物仿人,同时也是我的神魂魇身。
我将神魂魇身寄生在借物仿人的纸人上,除了不能动,想要说话聊天,不是难事。
钟露和我不一样。
她对我足够重视,所以今夜来801的手法,是神魂出游。
二者不同点就在于,神魂出游是神识离开体内,肉身魂魄思想停滞,像是假死一般。
倘若出游神魂消亡,那宿主便会假死成真死。
可神魂魇身,是将宿主神识一部分幻化成人形,代表宿主在外做事。
这一段时间里,宿主可以自由行动,不受影响。
哪怕神魂魇身死了,宿主会受伤,却不会死。
可惜的是,神魂魇身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指令。
太复杂的,完全做不了。
手法解释明白了,剩下的就是陷阱。
两只妖种没法杀了钟露,这我早就知道。
之所以让妖种袭击钟露,是因为妖种有极强的定位能力。
入侵钟露神魂的一瞬间,宿主同样会被爆出来。
当时,真正的我,就守在教师公寓附近。
这长夏大学的教师公寓很大,和一些大学其他行业者混租在一起。
加上钟露有意隐瞒,我根本就查不出来。
可在妖种曝光她位置的一瞬间,我自然能查出她在哪。
再借机潜入她屋子,更是简单的很。
另外,封魂阵困不住钟露,我心知肚明。
她跟着尹东玮学了十年,想要破开封魂阵,不算太难,顶多受点伤。
之所以掏出四枚得壹元宝镇压她,目的就是要引人耳目。
一方面是足够重视她,不让她察觉到这是个计,另一方面,就是拖延时间。
我知道钟露公寓里有她养的鬼牲口。
稍微给我点时间,我就能一一排查出来。
至于在801念叨咒法要杀钟露,完全是忽悠人的。
封魂阵都困不住她,我还留阵法杀她,纯是自讨没趣,浪费精力。
上面这些,每一步都不算多难。
可叠加在一起,就能吃死一个真正的山上人。
听我说完,钟露擦了擦嘴角鲜血,她望向我,眼神里是一种原始的恐惧。
这种眼神我见识过。
每一个即将死在我手上的人,都会如此。
不过,她钟露不会死。
因为我还没想杀她。
“其实,一只半堂鬼被毁,不会让你如此狼狈。”我丝毫不在意钟露的楚楚可怜,继续补充道,“刚才回来为什么去喝可乐?因为强行破解封魂阵,让你身体遭不住,心血翻涌,不喝点东西,你就该吐血了,对吧?”
“你想要什么?”钟露的声音有些微弱。
那是她这位昂首挺胸的骄傲者,跪地求饶后的窘迫。
“要是我这种年轻力壮的,破开个封魂阵而已,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钟露,你到底多大了?”
这一次,钟露极其配合:“四十五。”
我一愣,没想到,这女人保养的还挺好。
她不是寻常意义的换皮。
她是真的年轻。
能如此保养,头十几二十年每周最少得有两场药浴,四场有氧。
“听说你是尹东玮的外姓弟子?这么大岁数了,不对劲吧?”
尹东玮确实是如今凌云山育神一脉的第一把手。
可山上消息称,尹东玮已经六十多了。
他不可能如此费劲心血去教一个外姓弟子,甚至还送了一只凶神与钟露命数相连。
放眼整座凌云山,凶神最多不过三只。
钟露的身份有待考察。
“我确实不是尹东玮的外姓弟子。”钟露声音更小,“我是他的……”
见她如此,我确认道:“情妇?还是干女儿?”
这两种称呼,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对于我这种直白至极的话,钟露没拒绝,算是默认了。
我还是挺佩服尹东玮老当益壮的。
能传凶神给钟露,说明钟露深得尹东玮喜爱。
既然如此,钟露能下山,不远百里,入长夏江湖,又做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师,在长夏大学教书育人,肯定是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