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同于以往，我报的是真实水底。
眼前浓雾渐渐散去。
老宅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男人。
这人四十多岁，剑眉星目，棱角分明，身上带着股成熟雄性的气息。
“我叫付远峰，既然敢报六相术的水底，那就不用我再报一遍了吧？”
眼前这人，是我师兄。
我摇了摇头，直接问道：“师兄明明自己有局，为何一定要拽我上船？”
“天底下，就属咱们六相术的传人最腹黑，我是拽了你一把，可你小子当真上船了？”
刚才用妖种鬼瞧了一眼老宅空地，只有血迹，没有尸体，我便认定了心中猜想。
付远峰见有妖种鬼跟来，故意出手，激我杀人。
当时的眼神，和他躲开鬼种爆炸的举动，都是佐证。
另外，付远峰之所以帮柳门对付我，目标其实不是我，而是柳方青。
他在搭连环局。
暗杀我只是第一步，他想投石问路，博取柳方青信任。
下一步，他会用控尸术操纵丘仙和送葬仙在柳门当眼线。
所以，丘仙凌弱也好，那位送葬仙也罢，都是必死之人。
就算我不杀，付远峰一样得杀。
他想借我手，擅自拽我上船。
这些，早在我从凌弱口中猜出他身份时就已经有了预料。
可凌弱我一定会杀，这才退而求其次，选了凌云山的鬼种。
我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用鬼种炸碎凌弱他俩的神魂肉身。
要是成了，付远峰没法控尸，凌弱的死会在山上传开。
我能杀鸡儆猴，用凌弱给那些想杀我的山上人提个醒。
至于付远峰这连环局下一步如何搭，还得自己想办法。
另一个目的，当然是拽凌云山上船。
只要柳方青有心细查，鬼种线索一定能追查到尹东玮那。
她查不透我，会误以为我是尹东玮安插在公家的棋子。
如此一来，仇恨转移，我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有些可惜的是，这两个目的，我只完成了一半。
就像付远峰说的，我确实没被他拽上船，但那两具尸体神魂肉身貌似都还能用。
他的连环局不受影响。
明天的山上，丘仙凌弱和送葬仙还会活着。
我那杀鸡儆猴的计划反倒是吹了。
我与付远峰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开口道：“柳门亮公，倒台是迟早的事，她们斗不过公家，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得搭个连环局入一手，捞些好处。”
“师兄当真觉得，你这一手控尸术能躲过八姑柳方青的法眼？”
长夏五仙不是吃素的，尤其是扬名二十多年的八姑柳方青。
付远峰与我同根同源，要么是舍了三只妖种鬼控尸固魂，要么，就是另学了他法。
不论哪个，八姑柳方青一定都能看出来。
她们柳门手段最多。
为了换道学术，柳方青合道双修的对象可不少，那赵中章十有八九就是其中一个。
说到底，不过是山上婊子。
这些付远峰都明白。
他扫了我一眼，没说话，却又好像在问我，这种话我是怎么问出口的。
我心领神会，瞬间领悟其中门道。
丘仙之死，付远峰控尸，不是阴谋，是阳谋。
柳方青就算看出来了，也只能忍着。
要不然，她就得承认丘仙已经死了，是被初入长夏江湖的无相堂李晨阳杀死的。
那就还是遂了我的愿。
她能猜出我杀鸡儆猴的想法，不会承认，却会在背地里暗自调查。
于是我又说道：“说到底，你这不还是想拽我上船么，别忘了，她能查出丘仙之死来自凌云山，到那个时候，我一样能下船。”
“生米煮成熟饭需要时间，她如何想，如何查，如何做，都需要时间。”付远峰淡淡道：“这些时间足够我吃下整个柳门了。”
“李晨阳，我再问你一遍，你搭不搭手？柳门有你一份，对你来说总不是坏事。”
我摇了摇头：“不搭，师兄要真有好事想着师弟，早就做了，不会拖到现在，借师弟与柳方青的手搭局。”
眼前的付远峰不是什么好人。
他狼子野心，终于被我看破。
之所以费尽心机想拽我上船，目的其实很简单。
柳门势力盘根交错，根底还连着盲蛇帮。
总得有个人去承受柳门换主的代价。
他想让我当这个替罪羊。
虽说我现在和柳门也算结下死仇，可那是因为方远被迫惹上的一身骚。
再说了，柳方青不是还没死呢么，这些终归是小打小闹。
万一她真死在我手上了，付远峰一定会反咬我一口，带着柳门报复追杀我。
我一死，他屁股坐的稳稳当当。
这就是他的连环局。
我出力，他坐享其成。
我没有任何好处。
相比之下，霍楠雄那边才是我精心策划的棋盘。
那老东西没有帮派跟脚，死后报复不会太深，又有江尚清义堂跟我搭手，我能捞到大批好处。
我可以被人记恨，也可以被人报复，但那得是对我有利益。
付远峰作为瞎眼张弟子，与梅若全然不同。
我有预感，他这连环局肯定能成。
而且，他未来能代替柳方青，坐上长夏五仙的位置，甚至与我为敌。
“真是不识好人心。”付远峰冷哼一声：“你小子刚入长夏江湖，就干了一屁股自以为是的大事，现如今有真正的通天局等你，你却怂了。”
我能想到的，付远峰一定也能想到。
我俩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眼神中杀意尽显，嘴中香烟燃烧殆尽。
下一秒，他暴起杀人，左手一甩，袖中甩出一段长鞭，冲我咽喉抽来。
与其养虎为患，倒不如清理门户。
怪不得瞎眼张说六相术弟子，同门相残、欺师灭祖都是常事。
有了手段和谋略，野心足够大，再看别人，不论在干什么，都是在侵犯自己的利益。
我不再遮掩自身杀意，抬臂格挡。
付远峰鞭子一圈圈缠绕我手，却又在下一刻，碎成了无数份。
鞭中涂毒，碎裂成术。
付远峰这都是六相术谋命的手法。
我同样是六相术传人。
这些东西他能用，我一样能解。
想要杀他，六相术手段没用。
真正的杀招在我手臂里，却有次数限制。
成了，付远峰死，不成，我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