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河只觉得一股暖流在胸中激荡。
所有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只剩下无尽的感激和振奋。
他躬身应是，跟在陆准身后，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辽王府的大门。
陆准回到书房，就找来钱谭，让他立刻调配蜂窝煤，准备五日后送去匈厥与辽东的交界处。
……
与此同时，辽东都护府。
周隆昌刚一脚踏进自己的书房，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阵畅快至极的大笑。
“哈哈哈哈……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啊！”
赵尔炎跟在后面，看着自家大人这副模样，有些不明所以。
“大人，您这是……”
周隆昌转过身，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陆准的轻蔑。
“尔炎，你是没看到那陆准小儿的蠢样！”
“本官旁敲侧击了半天，他愣是一点没察觉。”
“还真以为那匪首给跑了。”
“什么狗屁辽王，我看就是个病糊涂了的废物。”
“而且他压根就没去查看那些兵器，就知道杀人了。”
赵尔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当真？那小子真没发现？”
“千真万确！”
周隆昌得意洋洋，“本官亲自套话，绝对错不了。”
赵尔炎彻底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太好了，太好了……如此一来，倒不用彻底撕破脸了。”
他随即想起一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大人，之前您让属下找的替罪羊……”
周隆昌大手一挥，满不在乎道：“不用了，既然那小子没起疑，咱们何必多此一举？”
“把人放了吧，省得麻烦。”
赵尔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几乎站立不稳。
“大……大人……”
周隆昌察觉到他的异样，皱眉问道：“怎么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赵尔炎哭丧着脸，声音都带着颤音：“大人……属下……属下已经……已经把那两个找好的替罪羊……给……给宰了！”
“什么？”
周隆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整个人都懵了。
他猛地冲到赵尔炎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吼道：“你说什么？你把人给杀了？”
赵尔炎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是……是啊大人，您之前吩咐要……要人证物证做扎实，属下怕夜长梦多，就……就先下手了……”
周隆昌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尔炎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以前怎么没看你办事这么利索呢？
不需要替罪羊了，杀人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这要是传出去，他周隆昌岂不是要背上滥杀无辜的骂名？
他一把推开赵尔炎，气急败坏地骂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谁让你动作这么快的？”
“现在人死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周隆昌开始耍赖，把责任一股脑全推给了赵尔炎。
赵尔炎心中把周隆昌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脸上却只能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应是。
“是是是，是属下愚钝，属下这就去处理……”
他心里暗骂，这他娘的怎么处理？
死人还能复生不成？
就在赵尔炎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之际。
一名亲兵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连滚带爬。
“大人！不好了！”
“辽……辽王府派人送来一具尸体，还有一把刀！”
“说是……说是交给都护大人您亲启！”
周隆昌脸色骤变，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
“在哪？”
“就……就在府门外！”
周隆昌再也顾不上其他，拔腿就往外冲。
赵尔炎也连忙跟了上去。
都护府大门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兵丁和下人。
送东西的辽王府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地上，只孤零零地躺着一具用破草席卷着的尸体，旁边还扔着一把明晃晃的腰刀。
周隆昌分开人群，快步上前。
当他看清草席里那具被割掉舌头、打断四肢、面目全非却依稀能辨认出是刀疤脸的尸体时。
当他看到旁边那把熟悉的、刻着都护府兵器库印记的制式腰刀时。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和冰冷的恐惧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陆准。”
周隆昌仰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凄厉，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被戏耍的屈辱。
“你这个畜生！杂种！竟敢耍我！”
他气得浑身发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完了！
全完了。
那个病秧子什么都知道。
他根本就是在演戏。
自己刚才还像个傻子一样，在他面前沾沾自喜。
奇耻大辱。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若是他去朝廷告他一状，他至少也得停职。
赵尔炎看着周隆昌几欲癫狂的模样，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和腰刀，反而诡异地松了口气。
他连忙上前，低声劝道：“大人息怒，息怒啊！”
同时，他挥手示意旁边的亲卫：“快，把这……把这东西处理掉，别让外人看见！”
几名亲卫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抬起尸体，捡起腰刀，匆匆离去。
赵尔炎这才凑到周隆昌耳边，压低声音道：“大人，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
“那两个替死鬼……现在正好能用上了！”
周隆昌猛地转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尔炎，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赵尔炎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陆准把这东西送回来，摆明了就是要告诉我们，他什么都知道了。”
“但他没有直接发难，说明他暂时还不想彻底撕破脸。”
“我们现在立刻把替罪羊推出去，把盗窃军械、勾结匪寇的罪名坐实了，给他一个台阶下。”
“至少……至少在明面上，把这事给了结了。”
周隆昌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丝阴冷的算计取代。
赵尔炎说得对。
现在最重要的是撇清关系，稳住局面。
“立刻去办！”
周隆昌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
赵尔炎如蒙大赦，转身快步离去。
周隆昌看着赵尔炎的背影，又望向锦城的方向，眼神阴鸷得如同毒蛇。
陆准！
你给老子等着。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屈辱，对着身后的亲卫沉声喝道：“传张彪将军过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