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因想着第二日要去书画铺子里接希孟,激动的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早,拜别了春姨,便匆匆去了书画铺子。
记忆中那铺子的路就是在这街上,可是锦娘来回走了好几圈,愣是没看到,最后停在一家小的私营邸馆面前,原本邸馆里帮工的小二也注意到锦娘了,一个女人拿着包袱盯着门口都快把门板看穿了,便上前问道:“这位娘子,是要住店么?”
锦娘看着邸馆的格局,去掉那些酒柜,看起来就是跟以前的书画铺子一般无二,才颤抖着声音问道:“敢问这位小郎,这原来是不是有一家叫博古轩的书画铺子。”
小二哥挠挠头,“是啊,你原来是要买文房之物,还以为你要住店呢,那家店已经盘给我家掌柜的了。”
锦娘心中仅存的那点希望轰然倒塌,“盘出去了?什么时候的事,那铺子里的人呢?”
“哦,约莫五日前吧,我们小本生意,也不是跟原来的掌柜接手的,是跟房主,至于之前的人,我们就不知道了,来的时候就没人了。”
锦娘向后一退,差点摔在地上,小二哥见锦娘面色苍白如纸,担心道:“这位娘子,你脸色不大好啊?要不要帮你请个大夫。”
“不用了,谢谢您。”锦娘失魂落魄的拿着包袱,从邸馆面前经过,环顾四周,孟儿,你到底去了哪?锦娘想了想,又回过头拉着小二哥道:“小郎,还有一事要麻烦您,我想问问,房主住在哪?”
“房主?正巧了,他就在咱们店里跟咱们掌柜说话呢,娘子你来。”小儿连忙引锦娘入内。
一个八字胡须的单吊眼男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打扮应当是邸馆的掌柜。
小二向他说明了情况,掌柜地便去请了房主。
“李辅李掌柜?他之前走得匆忙,所以另外付了点租金给我,我便租给了这位朱掌柜,至于李掌柜去了哪,也不算我管的范畴内,所以,怕是帮不上了。”
锦娘闭上了眼睛,这李辅会带自己的孟儿去哪?!
“娘子,你别哭啊!”小二瞧锦娘突然落泪,也手足无措起来,锦娘向他们福了福身子,便走了。
苍天何其残忍,韩相公这样的好官,也被贬斥了,小娘子又被废后,李辅这个骗子,他一声不吭的带走了孟儿,她一个女人,要上哪里去找他们?
锦娘万念俱灰,恨不得自己一死了之,靠在路边的墙根边上,怔怔看着路过的人发呆。
“娘,花花走不动了,想要娘抱抱。”
“好,娘抱你。”
一对母女经过,锦娘望着她们的样子,心中那股子倔强,又促使她站了起来。
天大地大,她总会找到孟儿的,为了孟儿,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王希孟将纸张裁剪好,明日给墨诗他们用,左右他现在也只能干点粗活,李少卿来的时候,他还在忙活。
“怎么愁眉苦脸的?”王希孟手一边忙着,一边跟他说话。
李少卿坐在他身旁,叹气道:“墨言,你相信你自己的预感么?”
“嗯,有时候挺准的,比如孟夫子今天会不会罚我,我一看就知道。”王希孟说完自己笑了笑。
李少卿可半点笑不出来,“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是真心觉得,咱们家怕是有大事发生了。”
“能有什么大事啊?你又闯祸了?”
“很大很大的事,你没发现,宅子里最近阴云密布的么?”李少卿说道。
王希孟用裁纸刀利索的裁下纸,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李少卿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老是梦到很多人进了咱们家,把东西都搬走了,然后就剩下我跟我妹妹,你懂么,我已经梦了好几个月了,现在这个梦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了。”
王希孟发现李少卿一边说,手还在颤抖,根本不像是说假的,心里也慌了神,“不会的,梦只是梦,怎么会成真呢,不怕你笑话,我梦里经常梦到娘来李家带我走了,可怎么会是真的呢?”
李少卿回头看他,“对不住,又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我早就想开了,没事的,墨诗他们跟我一样,都是没爹娘的,我也不是一个人这么苦罢了。”王希孟垂眸。
李少卿望着天,“墨言,我爹把好几个铺子都关了,昨日,连不出面的族长都来了,关在祠堂说了好久的话,我娘最近也郁郁寡欢,这应该不是我想多了。”
王希孟听他这样说起来,心里也担心,“你知道会是什么事么?跟什么有关。”
“我觉得,怕是跟我大哥有关,朝政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是听我学堂里的几个师哥们说起来,朝廷赶走了很多官员,还要查办,我大哥虽然是个杂官,可是...他的名字,听说被列在了党人碑上,如今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李少卿说到这,红了眼圈。
王希孟哪里见过他这般难过的样子,连忙安慰道:“回来就代表没事了啊,大不了让大郎君继承家业嘛。”
“我爹娘虽然没说什么,可是我知道,我大哥是旧党的官员,现在朝廷正要查办这帮人,方才我不敢说,可我现在实在忍不住了,我爹的书房里,还藏了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万一被人告发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希孟张了张嘴,连忙起来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人在旁,复又蹲下身子,“没事没事,既然能让大郎君回来,就代表朝廷不会对这里下手的,别自己吓自己。”
“真的么?”李少卿慌了神,他方才说出了一个大秘密,但他相信王希孟是不会说出去的。
“真的,你看戏台子上,皇上想要杀哪个当官的,立刻就杀了,哪里还能让他回来呢?”
王希孟在这边安慰李少卿,拐角处,孟道子靠在窗边,听完了他们的对话,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