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学是刚翻新的学府,加上赵佶十分重视这次大规模的招生,意欲培养天下英才,故此画学为列其他学堂之首,享受的待遇也是最好的,为了让学子们能够充分在这好好学习,就连景观也是可以媲美皇家御苑,张择端随意扫了两眼,深觉美则美矣,太过气派,反而怕失去了官家本身对于培养画家的意义。
“正道,你举荐的那个孩子,出身不高,年岁也尚小,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么?”画学正刘柏年回头问道。
张择端低头一晒,“这孩子光论画,论技,的确还不成火候,但要论他现在的年纪,已经十分卓然了,不过我举荐他进来,也并非是为了他这点天赋。”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他更加好奇了。”刘柏年挑眉。
“那恐怕要让刘兄失望了,这孩子走的并非是寻常路数,可是他难能可贵的就是敢想,也敢画,这股年轻人不被世俗功利所浸染,又不像那些成年了的学子早有自己固定的画风一样,是真正的可塑之才。”张择端说到这,画学正就明白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便看看这个可塑之才,能否在这,一展拳脚吧。”
“对了,元章先生还不肯来么?”张择端问道。
刘柏年无奈的摆摆手,“米芾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官家说让他来教学生,也不过就是挂个名,一个月能来一次,就算给面子了。”
“是。”张择端也跟着笑了起来。
王希孟随手摸了一把桌子,发现也没什么灰尘,看来洒扫也可免了,只不过现在要做什么竟然没个主意,要不,去问问隔壁房的吧。
他将房门关上,准备去串门,见院落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少数几个小黄门坐在廊檐下唠嗑,见到他也只当没看到,王希孟从没被人伺候过,心里也没什么异样的感觉,不过其他学子就不一样了。
“请问......”王希孟刚一探头,就迎面飞来一个茶盏,他连忙闪避,那茶盏飞到外头落在了乳白石的路上,啐的一声。
随即房内立刻传来暴怒声,“他们这起子看人下碟的狗东西,是个什么分身,我好歹也是天子门生,就得任由他们欺负么?凭什么士族子弟就能有人伺候,而我们还得每日打点银子,才能使唤的动他们,你们还觉得这屋子好呢?去瞅瞅人家的屋子,那才叫金贵,怕是他们拉的屎,都比咱们的饭好吃!”
“你轻点吧,这是什么地方!能让你在家一样发脾气么?”
“你怕,你怕你自己忍着,我可不怕,大不了我就去告御状去!”
“你是糊涂了,咱们是什么身份,虽说一门科举出来的,人家那是嘴里含着金元宝出身的,咱们呢?他们祖辈兄弟亲眷女眷都是一层层的皇亲国戚世代荫封,咱们是穷门小户,全靠自己十年寒霜苦读啊。”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满呢,就他们那起子画,也配跟咱们一块入学?”
“轻声点吧,你这三年还得跟他们同窗,难道想这样得罪他们,对你将来仕途有何益处啊?他们家的厮儿都要比我们家祖辈关系人脉多啊!”
“你怕了?我就知道,入学的时候,你看他们家的排场,眼睛都看直了,我就知道你这是羡慕人家家世好,说到底,你也是个俗人。”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你不俗,你不俗为何努力赶考?从庐州到汴京来,难道你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让你的家人过上他们一样的好日子么?希望你的子子孙孙也能享这种福气么?”
“你!我跟你可不同,我那是自强奋斗,我可不愿意跟那帮没本事的士流同流合污。”
王希孟听了大半天,原来是争辩出身高低享受的待遇不同,左右他们也没空搭理自己,不如换一间房吧。
不过走了十几步,见这间房里笑声传来,他这才轻轻叩门,“请问各位师兄,我能进来么?”
“谁啊?”一人起身,向门口走来,见是王希孟,立刻惊讶且尴尬的笑道:“能进来的,请进吧。”
“谢谢师兄。”王希孟走进门来,发现他们的屋子比自己的东西齐全,还亮堂,但面色不露,对他们拱手行礼,“拜见各位师兄,我叫王希孟。”
“我记得你,咱们第一届画学里头,属你年纪最小。”说话的是个方脸郎君,穿着灰色长袍,整个人就是一派端方,“我叫彭明,表字润泽,你也可以叫我润泽,这是尤元飞,这是华文,大家都是杂流一派,将来也能一块读书。”
“润泽师兄好,尤师兄好,华师兄好。”王希孟一一见礼,华文还好,只是尤元飞好似不大喜欢他,只是冷哼表示知道了。
“不知希孟可有表字,咱们按表字叫,也亲昵些。”彭润泽笑着给王希孟倒了杯茶。
王希孟受宠若惊的接过,“没有表字,让各位师兄见笑了。”
“嗳,你可是正道先生引荐进来的,何人敢笑话你啊,何况你小小年纪就能入画学,我们这些人啊,实在是惭愧了。”说起这件事,屋内便安静起来。
王希孟尴尬的拽了拽手指,“我也是无意间遇到了张先生的。”
“不论如何,反正这仅有的一个名额,被你占上了。”
“我不坐了,等会膳房见。”尤元飞起身,看都没看王希孟一眼,这话也是对另外两个人说的。
彭明张了张嘴,阻拦不及,对王希孟笑道:“喝茶吧,这是我家乡自己带的图茶,你那屋子伺候你的小黄门呢?”
王希孟看着他,摇摇头,“半路上就走了,也不伺候我。”
“原来你也没有人伺候,咱们这大概只有八九个小黄门,给了钱才伺候人,我还以为你是正道先生引荐进来的,那些小黄门会殷勤些。”彭明颇为遗憾道。
“都是见高踩底罢了,要知道,隔壁那,一人两个小黄门伺候,好不威风,但是这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苦地了。”华文突然酸溜溜道。
“嗡!——”一声钟响,王希孟向门外看去。
“刚才好像说了,钟响是放午饭了。”彭明说完,看向了王希孟,“一块去吧。”